煮雪诗

煮雪诗

己丑冬，余客吴门，居恒忽忽不乐。十一月十一夜，西风大作。同年某告余曰：“翌晨将雪，盍出西郊，相与烹雪沦茗？”遂约与俱。雪大，不果行。余为怅然。已而城南友人来电招余，谓二三故人毕集石湖之右，独少余一人。余笑而许焉。友人皆寒士，飘零江左，无非客者。昊天不吊，亟遘荒札，官商胁肩，敛财如山，斯民不辰，更无寸土。吁！可悲也已。遥望神山，百端交怆。仙丘绛露，元系羽客之茶；拭谷甘霜，频想穆王之风。二者既不可得，亦唯取其意而已。风炉火，心中有焉可也，何必惮人之笑耶。退而作《煮雪诗》，庸遗友人，慎毋戚戚于尘劳也。

孤村汲雪了无尘，大梵溟蒙着此身。

一角南郊干净土，上方煎动五湖春。

月华才照五湖嫣，水瑟冰各淡然。

天外凝芒回雁影，沉万丈舞婵娟。

四围败叶傍潭飞，各举华觞向旧矶。

雪后忽看神瀵涌，遥知壶岭梦依稀。

寒涛挟雪远连峰，不见三生鸾鹤东。

摇落浮丘归玉籍，紫云一曲御天风。

有客停骖小辋川，不知红雪暗尧年。

燕支洗尽银潢水，独与巫娥坐画船。

沆瀣垂江倒吸残，藐姑元是妙高山。

湖光清绝敛寒碧，一树梅花弄影单。

六出飞残色界天，蒙蒙一气失涯巅。

兰旌不系浓阴晚，一客归来棹破烟。

不隐金门隐玉田，人扶残醉笑顽仙。

眼前谁是玄微子？缃帙唯书甲子年。

阴壑泉不掩萝，阆风巅上聚风多。

鬘陀雨过花如雪，亦是通天梵衍那。

霜竹催人劝别觞，可怜无地置园庄。

人间贤劫知多少？五马浮江换了王。

上方山下书《中论》后三绝句

上方岩畔暮春天，半畛花林半水。

龙树狂宣五百偈，峰峦脱雨落仙仙。

身在樱阶第几层，孤光自照水如凝。

等闲控鹤求他化，不识天师破灯。

舞雩修禊不赀恩，说到瓶衣泪痕。

毕竟上方笙影过，一花一木总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