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美文:良笔在手 如对美人
纸上生活,笔下风雅。
在很大程度上,文明的传承,文化的发展,都依赖于文人的一支妙笔。故而,笔之于文人来说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过去的文人,无论走到哪里,别的东西可以不带,而笔墨总会不离于身。笔,成为了文人与天地对话、抒发思绪、达情言志而须臾不可离的妙物。笔墨与文人士大夫水乳交融的结合,形成了中国文化特别是书画艺术独具特色的意韵。
苏轼寒食帖
文人笔下多风雅。一管毛颖在手,千秋文章,绝代翰墨,奇思妙想,都会从笔尖幻化而出,泽被万世,光照千秋。一纸《兰亭序》,倾倒了后世多少才子,《黄州寒食诗帖》、《祭侄文稿》,不仅是艺术高超的书法经典,同样也是文辞佳妙的绝代华章。唐代王维更是通过一支彤管,把中国的绘画推向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文人画”的高度,笔墨情趣,脱略形似,聊写胸中逸气耳。
文人对笔有着特殊的情感,一支良笔在手,就如同坐对佳人,才思往往如泉涌,自然妙手著文章。苏子美尝言,明窗净几,笔砚纸墨皆极精良,亦自是人生一乐。想想也是令人陶醉不已。这时候,笔就是文人手指的延长,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妙笔在手,随心所欲,信手拈来,自然才情迸发,笔下生辉。当然,如果笔的寿命终结,文人必然依依惜别,甚至掩埋成冢,衷心悼念,怀素就曾“弃笔堆积,埋于山下,号曰笔冢”。
怀素自叙帖
文人嗜笔如命,对笔有一种的天然的亲近感,《东坡题跋》中曾经记载,东坡坡先生曾积攒兔皮几十张,拿去请笔工制笔;据传,近人张大千也曾从巴西农场得牛耳毫数斤,不远万里差人乘飞机送往日本制笔,制成后除自己使用外,还分送好友共享,也不失为一件雅事。对笔的钟爱,使得历代文人对笔多有溢美之辞,晋代郭璞作《笔赞》,汉代蔡邕作《笔赋》,李尤作《笔铭》,唐代韩愈有《毛颖传》,白乐天有《鸡距笔赋》, 宋黄山谷有《试张耕老羊毛笔》、《谢送宣城笔》等多首关于笔的诗词,相传书圣王羲之也写过一篇《笔经》。
王羲之远宦帖
蒙恬造笔的故事,虽然当时就受到质疑,但并不影响后世对其的不断演绎,并且生发出许多故事和传说。如前文所说的唐代韩愈的《毛颖传》,白乐天的《鸡距笔赋》以及宋代苏易简的《文房四谱》等,这应当是从文化和情感的角度对造笔的肯定和褒扬,已经和真正的史实无关了。“仓颉造字”亦是同样的道理,《淮南子·本经训》中说“仓颉作书,鬼夜哭”,高诱注以为“鬼或作兔。兔恐见取毫作笔,害及其躯,故夜哭”。 “鬼夜哭”应该是鬼神对仓颉造字的功业的惊泣,是人们对仓颉造字的颂扬,并非真正的“鬼哭”。
笔作为书具之首,它的意义已经不单单是书写的工具那么简单了。在很大程度上,它代表着一种文化、文治,是权力的象征。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一种把笔别在头发或冠巾上的习俗,到后来簪笔成为崇尚文治的标志,至隋,又成为权力和身份的象征。赐笔,则是古代朝廷的一种仪式,以彤管笔赐予官员,要其赤胆忠心,这不仅宣扬了文明精神,也促进了文化的繁荣。文人之间也有赠笔以示酬谢的事情,相传,蔡君漠为欧阳修的《集古目录》作序,欧阳修以鼠须笔作酬谢,蔡君漠大笑曰“太清而不俗”。
米芾书法
至于李白少时梦见“笔头生花”,和凝17岁梦见有人赠送“五色笔”,王珣“大手笔”,江淹因梦见还笔而“江郎才尽”,以及“不得一钱,何以润笔”等典故,都是从笔所隐含的含义出发,来表达人们对才华、才情的追求和敬仰。
风者,教化也、气度也,雅者,高尚也、规范也。自古世人多好风雅,而风雅之物又多出于文人之笔下,在当今这个浮躁的时代,虽然执传统笔墨之事者减少,但只要有人的因素在,便依然会生出风雅之事来,毕竟,李白说过, 交乃意气合,道因风雅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