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泊超然凭现世 以心之性著文章
陶渊明淡泊超然、任真自得的性格与魏晋玄学有着莫大的关联,但其思想、诗学观念并非简单的儒家或是道家,亦或是二者兼有之。陶渊明自幼深受儒家思想教育,青壮年时期有着大济苍生之志,然而现实中社会的动荡与官场的黑暗,让陶渊明不可能有机会实现他的政治理想。对于现实,陶渊明是有不平之意的,在诗歌中他并没有直接抒发,只是隐晦的在《读山海经》、《饮酒》等诗中偶有提及。儒家的“固穷”思想给予陶渊明极大的力量,让他能够在贫穷困苦中坚持自己的操守,能够在平淡自然的田园生活中,获得闲适淡然的心境。孔子说:“君子固穷”,孟子也说:“士穷不失义。”“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高操非所攀,谬得固穷节。”陶渊明高尚的节操与人格正是在这种精神力量的支撑下屹立不倒。
魏晋以来玄学大兴,陶渊明深受其影响,在平淡自然的田园生活中形成了“闲靖少言,不慕荣利”的性情。顺应自然、返璞归真的道家思想使陶渊明拥有任真自得的豁达以及超然物外的胸怀。归隐之后,陶渊明时常感叹人生,对于生死问题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在《形神影》组诗中,陶渊明论述了自己的生死观,表现出一种淡泊超然的人生态度。《形神影·神释》中写道:“三皇大圣人,今复在何处?彭祖爱永年,欲留不得住。老少同一死,贤愚无复数。日醉或能忘,将非促龄具!立善常所饮,谁当为汝善?甚念伤吾生,正宜委运去。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陶渊明认为无论是圣人、彭祖亦或是老少贤愚,都难免于一死,对于生死也不必恐惧,整日里劳心忧虑,应当顺应自然,任生命自我完结,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心灵的平静,超脱于生死之外。
又如“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死是一种必然,任何人都无法避免,千秋万载之后一切都化为虚无,由此看来儒家追求的声名不朽也只是徒劳。朱自清先生在《陶诗的深度》中说:“陶诗用事,《庄子》最多,共四十九次,《论语》第二,共三十七次,《列子》第三,共二十一次”。由此可见,陶渊明的思想是极其复杂的,既有道家的成分,又存在儒家的思想。朱自清先生认为:“‘真’、‘淳’都是道家的观念,而渊明却将‘复真’、‘还淳’的使命加在孔子身上,此所谓孔子学说的道家化,正是当时的趋势。所以陶诗里主要思想实在还是道家。”
在研究陶渊明思想的过程中,朱自清先生对陶诗进行不断解读,指出道家才是他思想的核心,兼受儒家思想影响,即“孔子学说的道家化”。朱光潜先生认为:“渊明是一位绝顶聪明之人,却不是一个拘守系统的思想家或宗教信徒,他读各家的书,和各人物接触,在于无形中受他们的影响,像蜂儿采花酿蜜,把所吸收来的不同的东西融会成他的整个心灵,在这个心灵中我们可以发现儒家的成分,也可以发现道家的成分,不见得有所谓内外之分,尤其不见得渊明有总要做儒家或道家。”可以看出,朱光潜先生对陶渊明的认识是十分透彻的,其思想包容性极强,不能简单地用任何一家来说明概括。
笔者认为,陶渊明的思想有着这样一个特点:出于儒道之间,摒弃世俗的浑浊,以人为本,崇尚自然,超然物外,追求返璞归真的平淡人生。袁行霈先生这样评价陶渊明:“陶渊明的诗,不论是哲理性的,或者是抒情描写之作,常常透露着他特有的观察宇宙、人生的智慧,许多诗都可以看作一位哲人以诗的形式写成的哲学著作。”陶渊明的诗歌创作中蕴含着深刻的哲理及他自己的思想追求,其一生的哲学思考,诗学观念,在他的诗文当中都多有体现,蔚为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