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我忘不了那一双双眼睛！

张小千/文

1、

5.12十周年，

仿佛整个世界也是黑白色的。

十年前的今天，

遥远的川中地动山摇、山河崩塌，

十几万鲜活的生命，

瞬间被埋于废墟土石之下，

千万个家庭支离破碎，

亲人从此阴阳两隔，

锦绣巴山蜀水顷刻间变成炼狱，

人间之殇，莫过于此。

人总是健忘的，

你无法记住过去的一个个平凡的日子，

但5.12这样的日子无法忘却，

于震区的灾民来说，

是永远难以完全愈合的伤痛，

于中国来说，

是天灾带来的又一道伤痕，

时时作痛。

为了忘却的纪念，

是为了能够继续前行。

2、

2008年5.12，

阳光明媚，

仿佛又是平静平淡的一天。

然而午后两点多钟，

剧烈的震感突如其来，

我所在的城市太原，

高楼晃动，

人们惊慌的向大街上开阔地涌出，

神经大条的我看着晃动的桌椅，

心想这又是一次小小的地震罢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

千里之外的四川，

一场超过唐山大地震烈度的地震爆发了。

网上的新闻很快海量爆发，

开始公布的震级是7.8级，

很快就被修订成了8.0级。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信息显示，

处在震区中心的汶川、北川、映秀等地，

已经成了孤岛，通讯中断，

外界已然无法与之联系，

所有的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灾难的严重不言而喻。

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

我当时负责的是交通口，

经过与太原铁路局，省汽运，

以及太原机场联系，

了解到晋川之间铁路，

公路、航空已经中断，

两地往返的列车，长途车，

有的被困在半路，有的停止发车。

太原机场发往成都的航班停发。

没有人可以通过公共交通工具，

从太原前往四川。

前途未卜，

无人敢再发新车。

3、

采访收集信息，

整理稿件，大概到了晚上七点多钟，

网上关于震区的消息不断的播发，

开始有大量的人通过网络和QQ寻人，

他们在四川震区一代的亲人朋友，

都无法联系到，

紧张沉重的情绪，

在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弥漫着。

晚上八点多，

夜色逐渐浓郁，

仿佛渐渐的吞没一切。

突然省运管局的一位朋友打来电话，

太原火车站对面的迎泽南街，

长途汽车站背后，

今夜太原市紧急调用一批长途大巴，

运送在晋打工的部分四川老乡回去，

大约晚上十点钟左右开始陆续发车。

接到消息，

我做好了夜间采访的准备。

到了约定的时间，

来到迎泽南街，

与省运管局的朋友取得了联系，

这条街上，

一辆辆红色的长途大巴不断开来，

某酒店背后的大院，

就是这次行动的停车场与发送地。

走进这处院子，

透过大巴发动机的轰鸣声，

指挥人员的吆喝声，

才发现偌大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大概有一千多人，

黑压压的一片，

这一大群人，

安静的伫立着，

仿佛是沉没在暗夜中的一根根木桩。

借着汽车的灯光，

扫过人群中一张张脸，

或男或女，沧桑黝黑的面孔，

粗糙有力的手提着行李，

骨节青筋毕露，

一双双眼睛，

茫然失措，焦虑担忧，

充满着渴望和无助，

但又努力的克制着，

压抑的情绪如同无形的手，

扼住了人们的喉咙，

形成了一种喧嚣环境中，

奇怪的静谧。

省运管的朋友说，

这些都是等待乘车返乡的川籍打工者，

而且大都来自北川、映秀等镇。

太原市调集来的大巴，

将尽量把他们送到可以到达的区域。

前尘难料，

司机们也是冒着风险，鼓着勇气，

长路漫漫，颇有些悲壮。

我走到一行人的最前面，

试图和他们交流，

打头的是个满脸憨厚的中年汉子，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我开口和他说话。

我问他是哪里人，

他的口音里夹杂着浓重的四川口音，

所以我听了几遍才听懂他说的是北川，

他僵硬的脸上慢慢挤出一丝柔和，

流露出朴实人常有的腼腆的微笑，

我又问他能和家里面的人联系上吗，

他的脸上又褪去了笑容，

有一丝茫然，

“联系不上，我的父母都在老家。”

我不忍再问，

只好跟他聊了两句有关乘车的话。

至今我还能隐约记得他的面孔，

他身后的人大抵相同，

我能感受到当时那种揪心的感觉，

血肉相连的亲人生死未卜，

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

怀着未知的希望和恐惧，

并不知道自己会面对的是幸存的亲人，

还是他们的尸骨，

抑或是从此踪迹难觅。

生在和平年代，

我们很幸运，

不用去体会前代人经历的苦难，

然而不测的天灾，

却无情的鞭打着人类脆弱的神经，

用失去这一最残酷的字眼，

去为人类的命运注解。

4、

后来举国的艰难援救，

面对灾难时，可歌可泣的勇敢，

都成为永久铭刻的历史符号。

在全国鸣笛默哀地震死难者的那一刻，

我正在太原火车站采访，

阳光下，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伫立，

所有的车也停止前行，

尖锐的笛声刺破天空，

像是人类面对命运的呐喊和抗争。

在此之后，

我的很多同行们，

奔赴震区，

亲历采访一线，

这段经历，也必将成为他们新闻生涯中，

最难忘的一段。

苦难一点点过去，

地震灾区也一点点从废墟中重建，

一个十年过去了，

伤疤已经结痂，

时间在缓慢的治愈着创痛，

逝去的亲人已化为天空的星辰。

十年后的今天，

也恰好是母亲节，

母亲的怀抱，

是受伤心灵最好的慰藉。

我不知道，

那一夜在太原等待返乡的人群中，

有多少人最终等来了喜悦，

又有多少人等来了悲痛，

他们如今身在何方，

他们依然勇敢面对生活。

他们是千千万万坚强的震区百姓中的一员，

他们也是历经磨难屹立不倒的中国百姓的一员。

也许前路仍有未知的暗夜，

但一次次从烈焰中重生，

这就是人类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