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怀疑的眼光去看待“真相”——观电影《十二怒汉》有感

模糊记得，十六七年前上大学那会，一位学法律的同学给我强烈推荐了《十二怒汉》（1957版）这部电影。当时耐着性子把这部片子看完了，遗憾并未留下深刻印记。今天想来，只记住了这部片子的结局：被告从“有罪”最终被判定为“无罪”。或许当时涉世未深，对这类电影并未产生强烈的观影感受。

一部相对低成本的纯室内剧，看似枯燥，但发人深省：它关乎怀疑与真相，给我提供了一个反观现实的多维视角。

故事概览

一位生于贫民窟的18岁少年，作为嫌疑人被指控杀害了他父亲，证据似乎很充足，两位邻居——一名住楼下的老人和住对面的中年女士，均指证在案发时听到或看到他“杀人”，同时，该少年并未能提供他不在场的有力证据。庭审完成后，需要十二名陪审团成员对该案件作出裁决。按照美国法律，十二名陪审团成员需达成一致意见裁定该少年是否有罪，若罪名成立，该少年将被判处死刑。

基于“明显”事实，陪审团成员们觉得没必要讨论，希望能够快速完结这场裁决，然而第一轮投票时，8号（建筑师，男主角）投了“无罪”，因为他不想不经过讨论，就直接结束一个年轻的生命，11：1，大家被迫进入讨论阶段。之后，随着讨论深入，每一轮讨论之后的投票，不断有人改变主意，认为被告人“无罪”，从10：2，到9：3，6：6……最终，12人都达成了一致意见，判定被告人“无罪”。

决策过程

在本案中，讨论和决策过程才是最精彩的。

十二个人，来自不同的行业，具备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生存背景，也有着不同的诉求。急迫想去看球赛的人，忙着去做推销的人，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裁决；连同钟表匠、银行家、广告商等多数人，都已认定嫌疑人有罪，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讨论的。

但是，8号建筑师用“合理的怀疑”，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大家的讨论，调动了大家的情绪，共同去探讨“真相”，即便他自己也认为他们所探讨出来的也未必是“真相”。在一轮又一轮的讨论过程中，基于陪审团成员背景、性格、信息获取、信仰等影响决策的支撑因素，争吵、谩骂、诋毁，甚至准备大打出手等情况都出现了，理智与情绪，在决策过程中轮番上阵。

“合理的怀疑”，是影片所依托的制度建构中非常重要的安排。多位陪审团成员之所以从“有罪”改投“无罪”，是因为他们找到了“合理的怀疑”。此时，真相到底是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宁愿相信什么。

捍卫怀疑

有了合理的怀疑，就应该去捍卫它，恰如有人捍卫自己的信仰一样。影片中的关键人物8号，其实一开始就有了合理的怀疑，因此，他也做了积极的努力，去捍卫自己的“怀疑”。

“怀疑”自然会招致反弹的后果，尤其面对绝大多数人的反对意见时，需要怀疑者有非常坚定的意志和良好的怀疑策略。坚持自我意见、争取同盟支持、设置论辩陷阱、抓住对方错误、精心准备证据、充分尊重沟通等，8号在影片中捍卫自己“怀疑”的方式让我叹为观止。

用“怀疑”去探讨真相，其实也是在追寻我们的道德良知。影片中，有一人问8号，大意是：你为什么要持“怀疑”的看法？8号反问：假如这种事有天也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想？问话人回答：我没有想过会发生在我身上。

是的，现实中亦如此，人们之所以麻木，不会去“怀疑”，甚至懒得思考，很多时候都认为自己始终是个旁观者。

今天是他，明天是你。在历史洪流中，我们每个人都被裹挟前行，用怀疑的眼光去追寻“真相”，其实是在为我们每一个人争取一份尊重，一份制度化的保障。

认知真相

现代哲学之父笛卡尔认为，我们感官知觉的知识是不完全可靠的，可以被怀疑，故我们不能完全毫无保留的依赖并完全相信我们的感官。依据笛卡尔的观点，我们可以怀疑一切，但唯独不能怀疑“我们的怀疑”这件事本身。

哲学大师的“怀疑论”，为我们用“怀疑”的手段去寻找“真相”，做了一个很好的注脚。或许有时，我们以为我们看到了真相，但殊不知其实我们受到了自身条件的限制，所见仅仅是表象。

在平时的生活、工作中，也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凭借自己的感知，就认定某一件事真实发生了，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事后又后悔不已。那个时刻，“怀疑”的缺位，使得情绪占了上风，招致了本可避免的不良后果。

因而，在我看来，怀疑与理性，并非是矛盾的。敢于怀疑，去探究事物更深的本质，其实有助于我们变得更加平和、更加理性，恰如《十二怒汉》中的男主角8号，浑身散发着理性的光芒。

我们应该鼓励怀疑，鼓励争论，在这种怀疑和争论中，或许，我们会离真相更近，抑或相反，但无论如何，一定会让每个参与者的获得感更强。通过不断怀疑，我们能够更清晰地认知自我的缺陷，更能激发我们的创新思维，突破我们自身的限制，也许能够更好地成就自己。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捍卫你的怀疑，用设问的方式去看待真相，或许我们能找出不一样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