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这八首诗词 道尽悲欢离合 戳中你我人生 教会从容生活
文|墨华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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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苏东坡》陆毅剧照
若能穿越时光,相信许多文人,皆想与苏轼(1037-1101),做朋友,做邻居,看他临案挥墨,看他读经说禅,看他赏月迎雨,看他目送孤鸿……与苏轼相伴的日子里,时光变得有趣,连尘埃亦变得温柔。
千古文人关于理想人格的梦,在苏轼的作品里,徜徉、停留,不愿醒来。而乐观,便是苏轼身上最闪亮的理想人格、最重要的精神财富。这乐观,并非傻乐,而是与深刻的悲剧意识、广袤的宇宙观念,交织在一起。
我精选他的八首诗词。这些诗词里,有着我们自己的悲喜人生,有着我们渴望的内心山水,有着劈面相认又久别重逢的感觉。
一、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如梦的虚幻
《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有秋天的凉意,风吹来,人就醒了。苏轼是妥妥的“梦控”,关于梦的诗词汗牛充栋。比如,《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西江月平山堂》的“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行香子 一叶舟轻》“君臣一梦,今古虚名”,《永遇乐明月如霜》的“古今如梦,何时梦觉,担忧旧欢新怨”等。
为何他对梦意象,爱得深沉?他一生屡遭贬谪,坎坷曲折,尝尽悲欢,饱经聚散,这让他发出人生空幻的喟叹。
有网友对我一篇文章评论:经历了这次疫情,我感到人生尽是虚幻。古今同心,这位网友,无形中接通了苏轼的千古感慨,亦接通了佛家与道家“人生如梦”的概念。
浩荡的苦难、亲人的死亡、理想的破灭,往往让人瞬间看透人生的无常与幻灭,成为半个哲人。人生走到最后,剩下的,只有断雁孤鸿般的自己。人生的尽头,是悲喜的终结,是大梦的句号,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正因人生如梦,一切皆空,包括功名,亦是幻光,故不必将荣辱得失,过于记挂于心。有些人,只是看透虚幻,而有些人,还能超越虚幻,用一生修行,换来一碗茶汤的清逸,一抹远山的淡望,一株花树的从容。
二、长恨此身非我有——身不由己的无奈
《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写于1082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的第三年。@墨华不冷译文如下:
夜里在东坡,饮酒醉又醒,归来或三更。
家童已酣睡,鼾声如雷鸣。敲门都不应,
拄杖临江边,听闻浪涛声。我一直抱憾,
我身非我有,何时能忘却,为功名利禄,
忙碌而钻营。趁夜深风静,水波尚不兴,
多想驾小舟,消逝在江海,度漫漫余生。
醉后的清醒,响起了江声,漾起了微澜,多么的明澈。这并非纯粹潇洒的词作,其完整的心灵图案,是旷逸恬淡与苍凉无奈的交织。《行香子·清夜无尘》的“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亦体现苏轼对隐逸的向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时忘却,纸上功名,花间富贵,唯有灵魂,自作主宰,两袖清风,逍遥泛海——这何尝不是当代人奔波俗尘、周旋职场的真实心境呢?
三、应似飞鸿踏雪泥——天地过客的感慨
《和子由渑池怀旧》写于1061年,苏轼24岁,是一首和诗,和的是弟弟苏辙《怀渑池寄子瞻兄》。苏轼此词怀念1056年,两人赴京应试,路过河南渑池,寄宿奉闲僧舍,兄弟题诗僧壁。@墨华不冷译文如下:
人生到处漂泊,知道这像什么?
应像飞行鸿雁,踏在雪地暂歇。
雪地偶留爪印,雁飞不知去向。
那位奉闲老僧,当年款待我们,
如今已经去世,变成一座新塔,
当年那堵寺墙,我们曾经题诗,
如今也已破败,不见题诗之作。
你是否还记得,往日赶考艰辛,
路是多么漫长,人是多么困乏,
连骑坐的跛驴,累得哀声嘶鸣。
此词衍生了一个成语——雪泥鸿爪。已故的老僧、寺壁的题诗,与雪泥鸿爪一样,皆是天地过客,偶留痕迹,转瞬即逝。苏轼《临江仙·送钱穆父》的“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的“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等,亦是此理。
在时间洪流的奔腾中,每个人,皆是天地间的雪泥鸿爪,是尘世中的匆匆过客,是宇宙里的一粒游尘。
连每个人的爱恨情仇、喜悲灾劫,亦是过客。
四、十年生死两茫茫——生离死别的痛楚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是苏轼对亡妻王弗的悼念词,有断肠之痛,有明月之澈。忆豆蔻时,男十九岁,女十六岁,喜成连理,才情互映,琴瑟相御,因天妒缘,十一年后,王弗病逝。十年后,在王弗忌日,苏轼梦见妻子,悲从中来,作下此词。
世间尘缘,皆是劫数。缘尽缘灭,皆是苍茫。
这亦是我们的人生——无法用任何东西,逃离感情劫,取代老病死,替换生死别。亲人只能陪伴自己,温暖地路过这个世界,看几场花开花落,终有一天,曲终人去,永远失散。原来家,不是一劳永逸的灵魂归宿,只是人生旅途中的驿站。
故宅仍在,一树芭蕉,独守轩窗,当年紫燕,离巢远去。有回午夜梦醒,竟无多少悲戚,好像熟悉的身影,从未离去。
小轩窗,正梳妆——但愿这是你眼前珍惜的美好。
五、一蓑烟雨任平生——旷达境界的向往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写于1082年,苏轼被贬黄州的第三个春天。同行友人,因无雨具,甚觉狼狈,而苏轼,竹杖芒鞋,轻哼曲儿,穿雨越林,从容徐行。@墨华不冷译文如下:
林中雨潇潇,莫听打叶声,
何妨放歌喉,吟唱且徐行。
配竹杖草鞋,轻盈胜骑马。
淋雨是小事,有啥可怕呢?
披一蓑烟雨,亦可度平生。
料峭的春风,吹醒我酒意。
我略感寒冷,抬头却望见,
山头的斜阳,露笑脸相迎。
我回首来路,曾风雨潇潇,
归去不管它,风雨还是晴。
这首词,藏着一场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最旷达的雨,淅淅沥沥,已下千年。苏轼其他大量诗词中,亦有《定风波》的烟雨姿态。比如《东坡》一诗写道:“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苏轼对黄州的自耕地“东坡”,寄予深情,他说:别嫌弃这儿的坡路坎坷不平,我自己就喜欢在这儿拄拐杖的铿锵之声。更多关于《定风波》的详述,可点击@墨华不冷的《苏轼写出一场无人超越的旷达之雨,淋湿古代诗词史,能淋湿你吗?》。
六、此心安处是吾乡——安居于心的自渡
苏轼好友王巩,受乌台诗案牵连,被贬至蛮荒之地——岭南的宾州。患难见人心,惟有歌女柔奴(寓娘)愿随行。近四年后,王巩北归,与苏轼聚会。苏轼于1083年或1085年,作下《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当时40多岁。@墨华不冷译文如下:
常羡人间玉琢般俊郎,
上天怜惜他便赐佳人。
都称那佳人歌声曼妙,
风起时歌声如雪纷飞,
使炎热的岭南变清凉。
佳人从岭南万里归来,
看起来却显得更年轻,
笑意盈盈,笑的时候,
仍带有岭南的梅花香。
我问她:岭南的风土,
应不好吧?她却答道:
我心安处,便是故乡。
在此词,可听到清凉的歌声,可闻到梅花的清香,可感到柔奴对爱情的忠诚、对逆境的坦然。苏轼作下此词,借对柔奴的赞叹,表达自己随缘自适的豁达襟怀。
《次韵法芝举旧诗一首》的“春来何处不归鸿”,《次韵郭功甫观予画雪雀有感二首》的“海北天南总是归”,《吾谪海南子由雷州被命即行了不相知至梧乃闻》的“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这些苏轼之句,皆与“此心安处是吾乡”,异曲同工。
这便是苏轼的故乡观,融合了随遇而安的释家与道家精神,消解了庙堂与江湖、中原与岭南的地理分别。
任何的安居,都不如安居于一颗云水禅心。若心安,则人在钢筋水泥中,亦能荡开江海。
当你徘徊在月光下的都市,觉得没有一扇西窗,等你归去剪烛,苏轼会告诉你:
此心安处是吾乡。
七、横看成岭侧成峰——善换角度的辩证
苏轼为何活得乐观?其中在于,他具有老庄哲学的朴素辩证法思想,善于变换角度看问题,再糟糕的事情,他都能看出好来,再困顿的生活,他都能挖掘乐趣。《题西林壁》,正反映这种调整认知角度的辩证思想。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全难”,《蝶恋花·春景》的“天涯何处无芳草”,《食荔枝二首·之二》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江神子·乃作斜川诗》的“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等,亦投射了这种看问题的辩证思想。
执著于一事物、一角度、一念头,人往往就败了。没有称心如意的人生,只有变换角度的看开。
八、不可居无竹——风雅生活的追求
苏轼是吃货楷模,但他是否为了竹子,连肉也不吃?其实,竹子只是一个隐喻符号。苏轼告诉我们:人活着,需有精神食粮,需有风雅喜好。实际上,他既爱竹、又爱肉,他既能握毛笔、又能抡锄头,是一个打通雅俗两界的人。在他困苦的贬谪生涯里,他的精神世界,依然富贵深藏,自能抵消几许寥落凉薄。
这亦是大多数人向往的人生——既能甩开膀子,应对烟火,打理俗务,又能隐入墨香茶韵里,漫步庭风月光中,对话美与思想。
结语
繁华人世,行人碌碌,光影斑斑,茶暖茶凉,悲喜一梦,刹那岁华。纵屡屡梦醒,然失意难免,不妨读苏轼。他一生饱经苦难,却能超越苦难——有着烟雨平生的乐观,有着松风泉月的风雅,有着低眉众生的慈悲。
一路且修行,淡看世间事,常生欢喜心,怀千年敬意,与苏轼微笑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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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做浪漫的摄客,作古典的诗词,写用自己观点烛照、用自己情感渗透的文章。一枚阳光开朗的中文系文青,一颗热爱传统文化的心。若喜欢我的文字,欢迎关注@墨华不冷,成为本宫的人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