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条胡同附近留下了我的童年趣事 物是人非但记忆犹存
大庙的门,正对着一条胡同,胡同口有一棵杨树,往里面走一百步就是我家。学校就设在大庙里,我每天上学,路过杨树,喜欢蹭蹭蹭地爬上去,再滑下来。我的裤子常会磨出洞。母亲总叹着气和父亲说:“你说,她怎么就没有个女孩子样儿?”父亲哈哈大笑着说:“你是说送子奶奶送错了?”我在父母的笑声中跑出家门。
每次爬到杨树上,都能发现许多有趣的事,能偷偷瞄一眼许奶奶家的苹果熟了没有;许家刚过们的儿媳妇起床后左顾右盼,提着尿盆往茅房跑的样子,我见过好几次;还有一次,二院的大伯看四下没人,在张寡妇屁股上掐了一把,也被我看见了......在树上的乐趣别人根本就不懂,我也懒得说。那天,我刚爬了半截,就听见树下有人喊:“裤裆开了!裤裆开了!哈哈哈......”我心里一惊,完了,这下糟了!可是又不敢松手去摸裤裆。我扭头往下一看,是杜少伟。我冲着他喊:“闭嘴,不许喊。”他冲我做着鬼脸:“不怕羞,不怕羞!”我急忙从树上滑下来,摸摸裤裆,并没有开了呀!这个坏蛋,我抬眼寻他时,他已经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大庙里有堂屋、东屋和西屋,堂屋门前有石柱子,台阶上有四只小石狮子,被我们骑得光溜溜的。堂屋里面有个偏屋住着董校长,据说堂屋还有神像,但是我没有进去过。有几次,我把脑袋探进门缝里,只看见一束光柱照进去,有许多灰尘沸沸扬扬地涌来,我心里吃了一惊,想着不会是神像要把我吸进去吧?心里害怕极了,又担心被董校长喊住问话,就不敢在那里多停留。一直到搬出大庙,我都没有进去过,也没有看见过神像。西屋是我们上课的地方,是个狭长的屋子,里面用砖垒成长条形的桌子,我们从家里带来各种形状的木头凳子,把书本摊在砖垒的桌子上,就开始上课了。
杜少伟是个捣蛋鬼,几乎没有一次背下老师布置的作业,放学时,他常常被老师留下来,不让他回家吃饭,但他似乎毫不在乎,专门找老师喜欢的学生对着干。他常穿一件军绿色的外衣,里面是雪白的衬衣领子,眼睛不大,黑亮黑亮的,笑起来嘴角上扬。我很羡慕他干干净净的样子,母亲那时身体不好,顾不上管我,有时,我顶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就上学了。
杜少伟指着我衣襟前的饭粒问:“这是留着给中午吃呢?”我一低头看见衣服上的米粒,脸就红起来,但嘴上也不饶人,说:“嗯,给你留着呀,反正你中午也回不去。”杜少伟就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也瞪大眼睛盯着他。这时,就有同学喊:“老师来了。”我们赶紧跑回到自己桌位上。
读三年级时,村里新修了学校,我们从大庙里搬出来。新学校尚未完全建好,我们的体育课就是抬土,拔草,平整校园。我们班有二十八个孩子,十四个男孩儿,十四个女孩儿,两个人一组,抬一箩筐土,正好不落单。下午的阳光暖暖的,微风轻轻地刮着,操场上的花草星星点点,我常常去摘一种小黑果吃,那种果实酸酸甜甜的,但大人们是不让我们多吃的,说是阴气重。每次抬土回来,我们都变得灰头土脸的,唯独杜少伟还是干干净净的样子。我常纳闷,为啥他总能那么整洁?
有一年,快要放秋假了,杜少伟扎了许多纸飞机,站在桌子上四处乱投,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叫声,他的那些小跟班,在教室里跑来跑去捡飞机。教室里尘土飞扬,乱糟糟的一片。他的同桌因为他越过三八线,踩在她的桌子上,和他理论起来。很快,战争升级为男女两大阵营,对骂声越来越激烈,他忽然飞起一脚,恰好踢中我的肩膀。我一下子愣住了,他站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争吵声也骤然停止,有几个机灵的已经溜回自己的座位上,我扭头哭着跑回了家。他以为我会和老师或者家长告状,等了几天,也没见有什么动静,他放下心来。其实,我在半路上就不哭了,我是谁呀!在父母眼里我就是一个女闯王,让我去告状,丢不起这人。后来,杜少伟忽然变得不再和我抬杠打辩了,甚至,常常为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