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世界 和门内的你我
我特别喜欢有自己的一个空间。但不喜欢隔绝人世,我喜欢有一扇门,令我与这世界相连、相守、相恋。
一直住在闹市区,楼下便是步行街,小店鳞次栉比,可以听到市声。大部分的时光,我会关上阳台的门,但当我想念这紫陌红尘时,便可拉开这扇推拉门,世界便轰然洞开,无论阴晴风雨,都会张开双臂拥抱我,拥抱这独自缱绻许久的游子。
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光,有射过来的天光,一整日几乎坐在榻榻米上,日食三餐以外,或者翻翻“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史记》,或者写下舒展心情的文字,或者完成每天的冗务,或者小憩一番,或者将回忆折返回久远的过去,流一点清泪,缅怀一下青春时代的爱情。我不需要过度的喧嚣,在自己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光里,自得其乐。偶尔厌倦了,才打开门。“四季风景在我的窗前悬挂,人海涨落在我的心里变化”。
连着我自己家房子的这扇门外,有我亲爱的父母。我与他们也是保持距离的,我由他们的结合来到这世上,可是他们之间却有无限的情仇,日子于别人是平白地过,于他们则是必须分出是非你我,必须一决高下赛出最佳辩手,有时也会延伸到叹息甚至崩溃。我有几年深深涉入其中,终于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们既不会分开也不会休战,于是也就释然。感谢这道门,在外面战斗正酣之时,仿佛惶然与我无关。也是那时真正明白,即使是至亲,有些事也总是无能为力,只能在边上看着。世界不符合我的期待,而我,必须及时止损,仿佛没有受过伤一般,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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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养成了寡淡的性子,喜欢待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喜欢待在我心灵的房间里,不喜亦不惧。我觉得可以自己度过这一世,爱情,想想真美,现实里,狰狞却比较多。我宁愿自我隔绝于星河,而不是如牛郎织女一般为爱飞蛾扑火。
是怎么遇到他的呢?那样青春逼人的男子,符合我全部的期待。我一直于这世界怅怅然,对待什么都寡淡,只是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去这世上涤荡一圈,与谁都亲近不起来。独独他靠近的时候,会有一种“与君初相识,由如故人归”的坦然,但是我习惯性地摇醒了自己。已经笃定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又有谁能够忍耐我骨子里发出的清寂呢?而且是日日年年。并看爱情看久了,总疑心现实里不是真的。到现实里,会碰伤的吧。不动声色把门半开半闭着——留半扇来看看他,是我唯一于这世界愿意抬眼望的人,直击我的心。没有期待便没有失望,我就看看,饶有兴趣地看看。
他那天,开了我的房门,并主动关上了那门,把整个蓬勃的世界都挡在外面,与我相对无言。我们吃了三餐,偶尔聊一下天,我还是继续我日常的写稿,没有特特地去招待他。末了,他问我:你看,门一关,就是咱俩的世界,只有你跟我,你喜欢么?我好喜欢,只要你在身边,你是你,就觉得心安,一点都不会闷。
我的心,如春天的冰河,瞬间开始解冻了。我所寻的,不就是这样一个人么?我开始愿意走出自己的心房,与他如齿轮相合,相看两不厌。他于世人那里有他的耀眼,我于世人那里有我的耀眼,并他把目光凝视我的时候,并不因为世人以为的耀眼,而是真实的如此寡淡的我,并我看他时,亦不是世人见到的那个耀眼之人,他在我面前坦荡真实地铺开,并告诉我,他喜欢我这几乎为人忌讳的寡淡。而他也如棉布,日常而舒适,令我觉得,与他在一起,既可以安然享受这浮世烟火,又可以抵挡这无边光阴,日复一日,恒温,永远。
我的房间里从此多了一个人,他说,他不能给我全世界,但是,他可以把他的世界给我。
门里面,不再是独自的我了。也可以有一扇门,门外面,是一整个世界,门里面,是我的他和我。这个世界和我们,皆得完满。
这,是爱情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