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手作的豆腐脑 是我的童年夏日记忆

生活不止远方，还有儿时的老地方，快节奏的工作中，我们行色匆匆，儿时的味道，却慢慢地，找不到了……

盛夏时分，肩挑一担木桶的豆腐贩子，臂膀已晒得出油，厚长的一声吆喝“有豆腐脑嘞～买豆腐脑啊～”，细伢子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碗柜边，拿起最大的菜碗就往外跑，口里还放肆喊着，“豆腐脑，等一哈！”生怕豆腐贩子冇听见走远了。装得盆满钵满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端着菜碗回屋找大人拿钱……

二十多年了，周嗲嗲已经挑不动木桶担子了，但只要天晴，炎炎夏日里的豆腐脑就还在小镇上，继续搲着。

摇架，是用棕绳吊在梁上的两根交叉，成十字状的木条。木条坚韧，能承重。凌晨三点，周嗲嗲用簸箕沥干昨晚泡发的黄豆，细致地绑起摇架上的包袱。屋子中央的摇架绑着，豆浆也在慢慢磨好。

磨好的豆浆盛在大桶子里，然后倒进摇架的包袱上，周嗲嗲匀匀地摇着，棕绳拉得老房梁吱吱作响。细细滑滑的豆浆就这样在薄薄的包袱中央飞溅而出，中间的汇聚成柱，在凌晨四点昏暗的灯光下，随着摇架画着不规则的圆弧，叮叮咚咚落进底下的大盆。

过滤好的豆浆倒入事先洗净的大铁桶，土灶里的柴火添得轰轰烈烈。好在是现在不用大铁锅了，周嗲嗲的女婿给做了一个改良版的蒸煮器物，长长的管子接上瓮坛里的蒸汽，末端横着一根钻满小孔的铁棍焊上。待瓮坛里的水开了个透，铁管上的小圆孔便开始突突突地冒着蒸汽，周嗲嗲赶忙把铁管放进盛满豆浆的大桶，土灶继续添进柴火，桶里的豆浆等着被蒸气冲熟。

周嗲嗲说，就这一套子改良，省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也不用周娭毑拿着瓢站在灶台边严阵以待。早些年，中途刷个锅，都是五六遍的活，还要防止豆浆冒开后，四处飞溅。

凌晨五点，窗子透着屋外的光，豆浆熟了，热气腾腾，豆香扑鼻。

盛上一碗，不加糖，就品原味。自然的食材是有生命的，有活性，绕着肠胃，勾着心魂，激起记忆深处的味觉。

传统的石膏凝结法，时间、温度、水分都要把握得恰到好处，分毫不差，如此做出来的口感才会滑嫩。周嗲嗲拿起门口称石膏的秤杆，刻度已模糊不清，他搲一瓢石膏放在秤盘上，拨动秤坨绳儿，再添上一小撮，秤杆稳了。

一锅豆浆揭一张豆皮，新鲜的可凉拌，周嗲嗲的簸箕里有好些块干豆皮，不问也知道，那是留给放假归来的儿孙们吃的。

凌晨六点，屋内不用点灯了，周嗲嗲的白背心也已经汗了个透，脱了那件拧出水的衣裳，和老伴儿一齐将盛满豆腐脑的大铁桶抬上三轮车，进屋换衣去了。多年以来的默契，有人只管出摊的工具是否准备齐全，有人却把出摊人的茶瓶盖儿，拧了又拧。

搲豆腐脑的，有人用大蚌壳，有人用铝瓢，不一样的工具，一样的是那娴熟的手法，在桶上飘过，层层叠叠滑进碗里，直到豆腐脑快要溢过碗边。

豆腐脑是甜是咸的纷争，一直南北未定，而此刻，我已在碗中撒入一调羹白糖，来不及去管那些了，豆腐脑趁热食，才香。“要吃豆腐脑，就要起得早”，果然就像周嗲嗲说的那样，豆皮下面那层豆腐脑是最嫩最滑，一调羹，充斥在口腔里的，是满满的清甜香气，温润爽滑的感觉，好似那初吻的唇，轻轻的，暖暖的。

六点十分，小镇初醒，三轮车上的大红喇叭吆喝着，呼唤着赖床的乡亲们，呼唤着乡亲们的胃。村里的娃们刚起床，馋着懒着，吃了一大碗撒白糖的豆腐脑。

图 / 文 某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