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一代情圣徐志摩的生命选择
尽管情爱在徐志摩诗文中占有重要位置,但生命无法绕开死亡,对死亡的思索形成了徐志摩生命意识中一个突出现象,并成为他的终极选择。
1.
如果孤立地来谈论死亡,那么它纯粹是对生的否定,是一种绝对的空虚,但是如果将它和生联系起来,那么,生存意识与死亡是相连相融的,死亡关怀恰是生命意识的重要内涵。
海德格尔有言:“死不是一个事件,而是一种须从生存论上加以领会的现象”,“死亡作为此在的终结在这一存在者向其终结的存在之中。”向终结的存在是一种生存状态,而对死的体悟在本质上也就是一种在生存状态上对此在终结的领会。在这个意思上,生命与死亡只是一个统一存在行为的两个方面,再其形而上意义上,两者是同一个哲学问题,死亡就是生命的一种特殊形态。一个张扬生命、追求理想生命形态的徐志摩必然会把视角转向死亡这个神秘的领域。
2.
对徐志摩来说,“死亡”最初是用于解脱人生苦难的一种手段。从这方面讲,徐志摩的生命哲学的确流露自己某种“厌世”倾向。
“人生苦短”是徐志摩所力图阐明的一个生命命题。他相信生的底质是苦而不是乐,是悲哀而不是幸福,是拘束而不是自由。因为深沉的悲哀与苦痛深深地盘伏在人的底里,所以他说,“人生原来是与苦俱来的”。
徐志摩在《海滩上种花》中流露出对人生的怀疑:“朋友们,真的我心里常常害怕,害怕下回东风带来的不是我们盼望中的春天,不是鲜花青草蝴蝶飞鸟,我怕他带来一个比冬天更枯槁更凄惨更寂寞……”
3.
对人生的厌世、怀疑又很容易走向“宿命论”。徐志摩曾用两条冷飕飕的铁轨来象征无情的命运:“人生的历程就像是在列车的狭带下,沿着命运的铁轨在昏夜里不由自主地飞驰,什么时候你到了站,就轮到你下车,此外,你什么也别想管也不用管,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徐志摩常常将命运的力量展现到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运命的手段……还不是那样的简单。他要是把的一切都扫灭了,那倒也是一个痛快的结束,他可不然,他还要让你活着,他还有更苛刻的试验给你。……要到那时候你才知道你自己究竟有多大能耐,值多少,有多少价值。”
4.
既然人生已为命运所主宰,人的前途只有痛苦、黑暗与虚空,那么要想活下去,只有凭借一些有效逃避方式来排忧解难,否则“活不了,就得爱死”。在徐志摩看来,“死”的含义即是脱离这恶浊和烦恼纠结的世界,并非痛苦。
徐志摩曾说,“日常生活就是生和死之间的存在。”在生命的任何时候,我们都走向死亡,每一个人都必须自己承受自己的死,正因为如此,“在他人死去之际可以体验到一种引人注目的存在现象”,即以他人的死亡作为“替代课题”。
艺术作品对死亡的描绘即是一种替代性课题,人们从中可以获得某种死亡的经验。虽然艺术作品中的死并非本真的死,然而读者却可以从这种替代中获得象征性的满足。
这样,在徐志摩那里,这种替代性的满足已不仅仅是作为一种逃避现实的手段,更多具有了审美意义,作为生命的终结,死亡只有亘古不变、绝对神圣的意义,在永恒的观念上,“死亡”与“美”达到了内在的一致,故死亡情绪就是一种审美情绪,死亡意识也就是生命意识。
对死亡的美丽审视,其实徐志摩已经实现了对死亡的超越,这是一种精神境界,表现出对现实人生超越与升华的渴望,提供了一种关于生命超越的超验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