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而不雨的天空下 孤独的白杨树 在急急地招手!
天又阴沉了下来。
回想近来,这天色,大概也就明朗了两日吧;而那相对明朗的日子里,天空却依然是飘着密密的云。——或浓或淡,那云气便是这天空心情的调控器了,——喜怒哀乐,全都由它来操控。
像今天,这满天翻涌着的灰云,不就是给了那天儿,一个愁容满面的样子吗。
说是翻涌,是因为那云的样子,形态随意,且厚的厚,薄的薄,全都拥挤重叠在一起——打眼看去,便真地如同大海里涌动着的波浪了。
此时,风儿不大,是吹不走那阴云的,阳光也便没法透射过来。——在这样的天底下,只有一些冷清的气息在弥漫着。
似乎很容易便能嗅出雨儿的存在;但四下里瞧时,却又并不能看到它的半点踪影。
兜不住沉闷的心绪,便索性驱车走出去。即使那雨儿落下来,也正好可以冷静一下我那浮躁的大脑。
路上并没有多少可以欣赏的风景,而一眼望不到头的路旁的白杨树儿,却是最醒目的。它的叶子已经由春时的浅黄变得墨绿起来。——风轻轻地吹来,叶片便全都在阴沉的天底下招着急切的手。
在如此黑白的天的背景下,这许多高大挺拔的树儿,兀自站着,——虽有云天高远,长路无边,却到底还是满溢出许多孤寂的光来。
矮处,身下,那些疯长着的野草,一眼望去,倒也是情意绵绵,温软一片;但它们,与这些高傲的白杨树儿,却是高下相落,——虽然站在一处,却似乎又并无一点瓜葛。
草儿们,绿绿地把整个树下的空间全挤占了。它们狂热地仰着脸儿,痴痴地注视着这些挺拔的白杨树。
但,再疯狂,再热烈,又能怎样呢。草儿们只会不停地,一直叨念着它们所兴趣盎然的那些草丛里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多的是它们与虫儿们斗争的经历。——夏来时,虫儿们便隐藏在它们的叶丛间,并不时地侵扰着它们的肌体,令它们痛苦而无奈;而及秋来,矮草枯黄一片时,它们便与那些虫儿们一起,冷静了下来,并在冬天雪压的瞬间,全都没了声息。
那时,矮草的根儿,只在地底下活着;而蚱蜢之类的虫儿,则全都消失亡掉。——即使那些生命力顽强的,可以躲过寒冬的蛰虫儿,那时,也是早已失去了袭扰他人的能力;——冷冷的寒风里,或墙角处,或泥土中,——它们,只顾去盼望着那春天的艳阳了。
而一个草丛里的故事,也大抵便就是这样了。这些故事里的情节,仿佛离白杨树的想象很远,很远。在白杨树看来,那便是天底下,另一个世界里的事情了。
它高高地挺立在长路的边上,枝儿直直地向着天空伸展着,——那些天上的白云,总能吸引住它的目光;而它也便在那些飘来飘去的白云的诱惑下,产生了无数的想象。
那想象里,总有着蓝蓝的天空,——在那蓝空里,它似乎可以始终和白云相依偎。白杨树闭上眼睛时,也许眼前总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白云停在它的枝梢,并用温情的嘴儿吻着它的叶儿;即使天色沉下,风吹树摇时,云儿们也会忧郁着眼神,去淋漓地为白杨树洒下激情的泪水。
此时,白杨树的所有的叶片都在风中急急地摇着,——那样急急地招手的样子,让我感动,又令我不忍。
我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在这样的天气里,云儿即使泪落如雨,也不是为了你,——一棵长在地下的白杨树。你难道没有看到,云儿一直在找寻着风的影子吗。
而此时,矮草儿都在白杨树的身下,晃动着腰肢,仰着脸儿,——它们,好像有着无尽的话儿,要去跟这迷茫的白杨树儿说。只是,这白杨树的头儿是低不下来的;即使低下来了,它又能听懂那些草儿的几句言语。——草儿们的故事,原本“超越”了它的想象。
我停下车来,站立在这白杨树的身边。
风似乎大了起来,而天上的云儿,也便随着这风儿翻卷不止。
我拍了拍白杨树儿的树干,转回身来,驱车离去。
那些草儿,树儿,虫儿的故事,便全抛在身后了。
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这“呼呼”的风声里,急促地走着。——我感觉到了如白杨树儿一样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