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范网络语言要先厘清基本问题
文丨圳论评论员 庄媛
6月2日上午，教育部召开新闻发布会，介绍2019年中国语言文字事业发展状况和中国语言生活状况，并发布六大年度报告。其中，《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20）》（绿皮书）提到，2019年是网络语言生活20年，是网络语言由远及近、深刻影响语言生活的20年。
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边界正在消解，网络语言正全面走进现实语言生活。近年来，随着我国移动互联网特别是新媒体和移动社交的迅猛发展，网络早已成为日常生活的“刚需”，也成为社会语言生活的一个重要领域。
然而，网络语言文字虽然具有标新立异、表达丰富和交流效率高的优点，在使用中却存在不少问题。该不该管？具体怎么管？网络语言规范化问题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今年全国人大会议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华东政法大学副校长陈晶莹就将关注点放在了语言文字特别是网络语言上，领衔提交了一件有关修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的议案。
网络语言为语言注入鲜活的生命力和时代感
谈网络语言规范，首先要界定清楚什么是网络语言。公众所热议的网络语言，主要是指从网络中产生并应用于网络交际的语言，是一种有别于传统语言的新型表达形式。其不仅经历了从“舶来品”到“本土化”的发展路径，呈现给公众的样态也从起初的“多语码化”发展为当下的“多模态化”。大家可以脱口而出“我太南了”，把“奥利给”当口头禅，在围观热搜时感叹一句“雨女无瓜”，也能对“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等网络梗会心一笑。当然也有很多人未必跟得上网络语言更新迭代的速度，在面对诸如“zqsg”“nbcs”“xswl”“dbq”之类的热门缩写时一脸懵。可见，网络语言早已不再是网络达人“小众”的专利，而是网络内外的“大众”共用、共有、共享的语言产品。而求新求异的网络原住民们也很“拼”，不断创造着属于他们自己“分众”化的交际符号和语言游戏。
语言的活力来自常用常新。无论是经久不衰的古诗成语还是如今丰富多彩的网络用语，都是表情达意的方式，都蕴含着语言的力量。网络语言以其高度的凝练性、丰富的想象力以及形象幽默的表达魅力，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增添了色彩，也在简化语言的同时为其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和时代感，浓缩了某些社会发展趋势与文化心态变迁。
网络语言，到底该规范什么？
其次，要明确网络语言不规范现象的类型。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一些网络语言与时代发展相契合，其流行对丰富语言表达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正如舆论普遍关注的，网络语言存在泥沙俱下问题，低俗浮夸语言屡见不鲜。根据上海开展的重点领域语言文字应用监测，目前社会用字规范化水平排序为图书、报刊、电视、网络。人们开始担忧，长期使用网络语言会弱化对标准汉语语言结构、语法等方面的意识，比如不少学生已经在作文内出现不合规范的网络用语。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针对“网络语言的影响”调查显示，76.5%的受访者感觉自己在大量使用网络语言后，语言越来越贫乏了。除此之外，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大量语意模糊、不合规范的新词以及由于过度追求新颖而出现的错别字，不仅不利于文化的传承，也会对语言安全、文化安全、社会道德乃至意识形态安全等带来负面影响。
根据专家观点，对各界抨击的网络语言不规范现象，应该区分为语言本身和语言表达内容两个层面的问题。语言本身的不规范现象主要在于网络语言打破了既有的中国语言文字系统规则，不遵守语言法规、规范和标准，比如生造词、夹杂外来语、不规范翻译等；而语言表达内容的问题，则是指语言使用者在网络平台中用不文雅、粗俗的语言发布信息、评论等，广受诟病的网络低俗语言就属于此类。前者在语言规范的范畴内，而后者更多是使用者行为方面的问题，要区分开来。该规范的要规范，该引导的要引导，有的放矢才能事半功倍。
对于网络语言，既要宽容也不能纵容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对于网络语言，既要宽容也不能纵容，进行合理规范理所应当。从世界范围内的网络用语规范来看，许多国家对网络用语使用持开放态度。比如，为适应网络语言的迅猛发展，美国也在修改词典中加入一些网络用语，将其合法化。但也不会对粗俗的网络用语放任不管，在美国新闻报道等相对正式文体中，不可以使用含有粗俗之意的网络语言。这样的思路说明，语言规范要因势利导，要针对不同性质、不同用途的网络语言采取不一样的措施。涉及社会公共领域和大众传播性质的，有必要根据法律法规进行规范，而私人领域和人际传播性质的可以顺其自然。至于发表所谓低俗内容的主体，应强化平台监管、引导、过滤的责任，归根到底要从教育入手，提高全民语文修养和文明水平。
目前，语言文字领域出现了许多新情况、新问题，现行法律规定无法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缺乏有效监管和惩治机制。与时俱进地进行修改，有一定的必要性。但语言的发展变化是社会与人类思维发展变化的产物，网络语言始终在不断丰富、变化和发展之中，许多网络用语只是一时之热，真正拥有生命力的语言总会在时间的沉淀下大浪淘沙。
将网络语言的形式及内容失范纳入法律规范范畴，应当审慎严谨。如何把握法律的尺与度，使其具有操作性和针对性，让网络语言为汉语文明的发展增添活力，是一个需要认真思考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