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东坡载酒堂游记
明代罗杰驻守儋州游载酒堂,曾写悼念东坡的诗作如下:“古儋城外说东坡,载酒堂前野鸟过。往事一场春梦散,独留名迹未消磨。”于是心绪便飞至载酒堂前,想着九百多年前,苏轼也曾驻足此处,踩着相同的土地,看着相似的风景,在此度过他一生中艰苦又豁达的时光,就再也控制不住想去儋州,去看一看他曾生活过的地方的冲动。
儋州,东坡书院(载酒堂于清代更名为东坡书院)。书院位于中和古镇东郊,时值今日,此处仍然偏远荒凉,镇上的许多房屋至今仍用木质门窗,一些人家还用木柴煮饭,汲井水洗衣,御水牛耕田。而东郊更是人迹稀少,鸟语啁啾,望着大片大片郁郁葱葱的植株,不禁感慨数百年前此处又当是怎样一幅蛮荒之象,苏轼于此又当如何过活。
步入载酒堂,堂中两侧,有历代名人的诗文碑刻,后墙上有两幅大理石绘刻,左边一幅是唐伯虎的《坡仙笠屐图》,画中的东坡头戴斗笠,脚穿木屐,高卷裤管,在村路上冒风顶雨前行。右边一幅是宋濂的题词说明:东坡在儋耳,一日访黎子云,途中遇雨,从农家借笠、屐着归。妇人、小儿相随争笑,群犬争吠。东坡曰:“笑何所怪也?吠何所怪也?”观此画、读此文、念及东坡平生,不禁为苏轼豁达的胸襟风度所倾倒,东坡潇洒出尘之姿,数百年后,如在目前。在儋州时,东坡食不果腹,屋舍破漏,曾有诗云:“如今破茅屋,一夕或三迁。风雨睡不知,黄叶满枕前。”处于如此困顿的环境,对于一个风烛残年,才华高绝且有着经世之志的老人来说,命运真是不公之至了。尽管如此,东坡仍能以乐观旷达之心对之,于蛮荒之地开设书院,讲学明道,推广教化。正因了东坡的教授,海南出了第一个进士。《琼台纪实史》曾记载:“宋苏文忠公之谪居儋耳,教化日兴,琼州人文之盛,实自公启之”。望著书院里古朴清幽的建筑,想着数百年前堂前的依依夕阳,耳畔似闻椰林深处传来的琅琅书声,不禁羡慕起这些得以聆听子瞻教诲的黎家子弟了。“朝闻道,夕死可也”,若能得苏轼为师,纵使身处蛮荒又何妨?而当时也确有不少读书人追随子瞻直至海南的,东坡的人格魅力可见一斑,然而古代仕子的求知、求学之心亦令人感动非常。与追求名利的“快餐”式知识、学位相比,一颗单纯的求知向善之心,是多么珍贵而美好。
暑假读书,恰读至王韬《寄杨醒逋》一文,因太平天国之事,王韬被清政府通缉,逃至香港。他对自己香港之行的记录如下:“风土瘠恶,人民椎鲁,语言侏离,不能悉辨,自怜闻讯无从,几至进退失据……地不足游,人不足语,校书之外,闭门日多。”初读此文,只叹其日日闭户,徒添悲伤,念其远逃至港确实不易。然此次儋州之游,实感东坡与王韬二人相较,高下立现。东坡在经过儋州长达三年的朝不保夕的生活之后,自海南还,过润州,有故人问:“海南风土人物如何?”东坡云:“风土极善,人性不恶”。东坡之高,便在其旷达随缘的性情,纵处低谷之中,仍以诚挚豁达之心处之。“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诗文,东坡真是以其毕生颠沛来极妙地诠释了。
世事如梦,东坡亦叹“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然其离开这个世界虽已经近千年,却牵动着古往今来众多文人墨客之心。苏轼为这么多人所喜爱,并不单是为其诗文造诣之高,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其豁达潇洒的心境,是士人们处于人生低谷时精神上的榜样与依托。在宋朝,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而东坡却随遇而安,发出“海南万里真吾乡”之语,培育人才,普及教化,且极力推进海南的农业发展,造福一方。王佐《重建载酒堂记》中有几句话发人深思:是故堂不废者,此理存也;不废之者,存此理也。此理存,是人心之不忘也;存此理,是人心之不能忘也。古者富贵而名磨灭者,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子瞻此生,当属倜傥非常之人无疑。
作者:子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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