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书籍有个约会|孙雯:我眼中的苏东坡
国,也许等待了一千年,又一千年。
他的出现,是偶然也是必然;他的才华,是凡人而又超凡;他的思想,出于瞬间而又影响深远;他的性格,既洒脱而又有常人的一面。
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曾这样称赞他:“三代以下诗人,无过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者,若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故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章者,殆未有之也。”他将屈原、陶渊明、杜甫、苏轼列为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诗人,并且将他们的思想、人品、学问、才华、待人接物、立身行事,看做浑然一体。更足称道者,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文人,苏轼身上,既无头巾气,无山林隐逸气,亦无以富贵骄人气,无忠臣孝子气;既无大臣杜门思过之姿,亦无谪宦战战兢兢之态。他与你我同在,同悲同喜,丝毫也不刻板,是一种率然纯真的真性情,真品格。
莫言“寻觅中执手相看泪眼”,莫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苏轼才是最痴情的男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公元1075年,苏东坡时任密州知州,那一年他40岁,结发妻子已经逝去十年之久。苏东坡用了十年都舍弃不下的,是那种相濡以沫的亲情。他受不了的不是没有了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失去了伴侣后孤单相吊的寂寞。“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在梦里能够看见的,也全是逝去亲人往日生活里的琐碎片断。因为在那些琐碎里,凝结着化不去的亲情。在红尘中爱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执子之手是一种境界,相濡以沫是一种境界,生死相许也是一种境界。在这世上有一种最为凝重、最为浑厚的爱叫相依为命。那是天长日久的渗透,是一种融入了彼此之间生命中的温暖。“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阴阳相隔,重逢只能期于梦中,也只有梦是没有时空限制的,可以超越一切的界限。朴素真挚的深情,沉痛的生离死别,每读一次就更为其中的深情所感动。
莫谈“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莫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苏轼才是最豁达的智者。公元1082年春,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的第三个春天。风雨忽至,朋友深感狼狈,他却毫不在乎,泰然处之,吟咏自若,缓步而行。“莫听穿林打叶声”狂风骤雨,黄州之贬又如何?他不以外物萦怀,依然我行我素,不畏坎坷。而对生活的磨难,他淡然处之“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艰难险阻在他心理如无物,他搏击风雨,笑傲人生,抒写大气磅礴的人生态度:“也无风雨也无晴”、这种忘我的境界大有“何怕浊烟迷人眼,我有正气存人间”之势。
也许人生就是要从容不迫的吧,每个人在行路中难免遇上这样或那样的风波,当困难来时我们何不学学苏子“何妨吟啸且徐行”的从容淡定。人生的狂风暴雨又怎样,迟早会有晴天的一天,唯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生命本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旅程,荣辱得失犹如过眼云烟,超越困难,解决困难就要有勇气面对。超然洒脱地活着,只要内心平静,内心从容又充实,又有什么可以阻挡呢?
这就是我眼中的苏东坡,他乐观、正直、深情、豁达。在为人上,他在几乎丧命的逆境中保持坚贞气节和独立人格,决不随波逐流;在为官上,他坚持为官一地,造福一方,徐州防汛,杭州筑堤,儋(丹)州授馆,兴修水利,架桥凿井,赈灾施药,都于史有征;在人生态度上,他即使在身处绝境时,也保持乐观豁达的心态和积极向上的追求。
最后我想以苏轼的《定风波》在结束今天的演讲: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