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在心灵深处

1995年，父亲失业了。第二年年初，母亲被家乡的庸医误诊为“喉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在家里捉襟见肘的时候，幸亏在姨妈的资助下到武汉第一人民医院作了细致的检查，对症治疗后总算康复了。面对拮据的家境，面对正念初中、学习成绩非常优秀的弟弟，作为长女的我义无反顾做通了爸妈的思想工作，放弃了同样优异的学业，来到姑父做车间主任的三峡动力集团连杆车间做了一名流水线工人，寄住在姑姑家。 1996年9月22日晚下班后，我踩着单车回姑姑家的途中，突然之间感觉车身一颤，然后就倒下去毫无知觉了……在工友们焦急的呼唤中，我睁开了眼睛，霎时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一时间，我明白自己伤得不轻，用手摸一下头部剧痛的部位，左脑勺上鼓起了鸭蛋大一个包。 工友们帮我扶起单车，感觉晃悠悠的，细看之下，原来前轮滚轴里的滚珠意外脱落，这是我摔跤的根源。工友们要送我去医院，一想到自己的家境，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不能给父母增添麻烦，不能令他们雪上加霜。我忍住疼痛站起身来，脑子里一片混沌，感觉脑浆全在里面晃荡。我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他们说：“没事儿，不用去医院，过几天就好了。”见我坚持不去，工友们也不好强求。另外，我请求他们为我保密，不要把这事告诉我姑父。那一年，我17岁。 虽然我试图瞒过姑姑，但左脑勺上凸起的大包还是没能逃过姑姑的眼睛，在她的关怀下，我轻描淡写地述说了事情的经过，一再强调只是一点皮肉伤，无关紧要，但还是在姑姑的坚持下去了附近一家诊所拿了点消炎止痛药。 接下来的日子，我忍着疼痛照常上班，企图不让别人看出一点破绽，但是，我很快就感觉力不从心了，车间嘈杂的工作环境更使我的疼痛加剧，一段时间后，我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我的精神状况愈来愈差，整天都感觉疲乏困倦，渐渐地，我变了，变得迟钝慵懒，成天都不想动，其实不是我不愿做事，只是因为稍微出一点力就头痛难耐，浑身上下像得了软骨病一样软绵绵的，晚上只要一睡着就会做恶梦。我真担心我会倒下去再也起不来，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烦闷，我想，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在痛苦的折磨中，我放弃了厂里的工作，回到了爸妈身边。 爸妈知道我从小就是乖乖女，看到我那模样，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关切地叫我去看医生。在农村，没钱的人家是不敢去大医院的，我所能去的也就是乡村诊所，医生也只是开一些简单的止痛药物而已，而那些药物对我的痛苦只能起到稍微缓解的作用。 就这样，我在爸妈身边呆了大半年，虽然整天无所事事，但却是度日如年。望着日渐憔悴的父母，我心痛不已。 一直以来，我都很坚强，虽然在痛苦中煎熬，但我从没有绝望过，我只怕我的离去会带给父母太多的伤痛。 1999年，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又有了出去闯荡的想法，我想出去先找一份工作，有一点积蓄后先治好我的伤，然后再回来孝敬父母，如果实在不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也比留在父母身边让父母看着我痛苦要好。 主意打定，我坐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几经周折，在老同学的帮助下，我在顺德伦教找了一家电子厂安顿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用顽强的意志与病痛作斗争，一边打起精神应付忙碌的工作。我整天神思恍惚，整天感觉疲乏困倦，同样的工作，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完成，而我往往需要付出数倍的代价。我的脑子里不时冒出“与其这样痛苦地活着不如死了更痛快”的想法，可是，一想到年迈的父母，想到靠贷款走进大学校园的弟弟，我又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这么自私，爸妈辛辛苦苦把我抚养成人，我要是就这样走了，养育之恩何以为报？ 虽然工资微薄，但是，我省吃俭用，终于挪出了一些钱去看医生，可是，我走遍了顺德各大小医院，活血化淤、消炎止痛、醒脑清神的药物吃了一堆又一堆，一停药，疼痛又复发了，医生说因脑外伤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需要长期服药巩固治疗。药是不能不吃，可想着爸妈正为弟弟的生活费愁眉不展，我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我向医生诉说了我的难处，请求医生为我开些廉价的药物，只要能控制疼痛就够了。因此，我每个月都略有节余。 2001年下半年，我去建设银行开了个账户，把卡寄给了在武汉上大学的弟弟，每次发工资，我都是留下买药的钱后把其余的钱都存在建设银行，只有这样做才能表达我对亲人深深的歉疚。 2004年7月，弟弟走出校门参加了工作，爸妈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也为此兴奋不已。 然而，好景不长，12月8日，一个令我痛心疾首的日子，我亲爱的爸爸还没过51岁生日，就与世长辞了！源于劳累过度，积劳成疾，没舍得花钱去正规的医院检查，被家乡的医生随便开了点药应付而延误了治疗，在我得知情况危急嘱咐妈妈一定要带爸爸去县城治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妈妈在家务农，弟弟在昆山工作，我则一直留在顺德，一边工作一边治病，虽然与家人天各一方，但彼此的关爱祝福之心却常伴左右。 妈妈最担心的是我的人生归宿，我只能怀着深深的歉意对妈妈说：“对不起，妈妈，让您为我操心。如今的我心如止水，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过，我不想走进别人的生活也不想再有人走进我的生活。”我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那个不顾一切要娶我并承诺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今生今世决不辜负我的男人，却在我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狠心弃我而去……爱过，痛过，我无怨无悔，我没有理由让他为我分担痛苦，尽管我们曾经深深地相爱。 岁月悠悠，茫茫人海中，我跋涉了27个春秋，蓦然回首，身后留下的只是我碌碌无为的脚印，人生如此平庸，只有爱在我的心灵深处！只有妈妈和弟弟的幸福与快乐，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 责 编：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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