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喜欢文辞优雅的文章 因此很欣赏这个缴文的作者
内侍战战兢兢地读着这些令人难以忍受的文字,偷偷地察看着武则天的表情,唯恐太后大怒,祸及自身,内侍发现,太后神色如常,面不改色,而且听得极为认真,不时还露出若无其事的微笑。内侍大为吃惊,心想:这样不堪入耳的恶毒攻击的文字,就是普通人听了也会暴跳如雷,太后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为何对此不动声色。如此度量,真是古来鲜有!
其实,武则天是最不肯让人的人。她嫉恶如仇,心狠手辣,对于她的怨敌,她一个也不曾饶恕过,不管是长孙无忌、褚遂良那样的重臣,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凡是反对她的,都被她置于死地。今天,听到这样恶毒的辱骂,她岂能容忍?但是,武则天的性格又有其矛盾的一面。她爱才,喜欢文辞优美的文章。她被这檄文作者的才华吸引住了。以至于只顾欣赏那颇具声色的文辞,铿锵的节奏,浑雄的气势,忽略了作者对她恨之入骨的诟骂。她索性叫内侍近前几步,赐给他一个座位,让他放大声音继续读下去,她自己则斜倚在锦榻上,微闭起眼睛,全神贯注地静听下文。
内侍放心了,接着读下去。只听那檄文写道:徐敬业是大唐的旧臣,公侯的直系子孙,继承先辈的功业,蒙受朝廷的厚恩,趁着天下百姓对武氏的失望情绪,顺应海内的民心向背,于是举起义旗,决心清除妖孽。南至百越,北达三河。铁骑成群结队,战车首尾相接。海陵的红粟,仓廪的储积,无穷无尽;江浦一带,黄旗遍野,匡复天下的大功,指日可待。战马长鸣,若北风卷起,剑光冲天,与之相斗相齐。怒气勃发,可使山岳崩摧;气愤呼号,可使风云变色。用这样的军队对付敌人,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摧垮;用这样的军队建立功业,什么样的功业不能完成!…
内侍读到这里,武则天打断了他,说:“听这口气,逆贼徐敬业其志还不小呢。你以为叛军真的会所向无敌?”内侍马上应道:“依奴才看来,逆贼不过是虚张声势,区区叛军怎可撼动我大唐江山?”武则天笑了笑,说:“这文章写得是很有气势的啊!若是兵威真如此文,倒不失为一支劲旅。”说罢,她又随口重复了几句檄文中的话,盛赞作者笔力深厚,抑扬笔法运用得好,文辞的音韵和谐有力。还逗趣说,她读过好多奏章文稿,还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佳作,这篇檄文,可以遍示本朝文士,以为楷模。
檄文的最后一部分是蛊惑人心的煽动之词,作者激愤地说,你们有的享有国家的封地,有的身为皇室的至亲,有的承担重要的委任,有的在内廷领受先帝的遗嘱。先帝的遗言还在耳边回响。对李家的忠诚难道说忘却了吗?先帝的坟土还没有干,幼小的孤君交托何人?倘若你们能转祸为福,送别去世的先帝,拥戴继位的幼君,共同建立扶助皇室的勋业。不废弃先帝的遗命,那么所有封爵赏赐,都可以指山河为信。如果仍然留恋孤单的城池,在歧路上徘徊观望,徒然错过早已显示出的微妙吉利的征兆,必定因迟迟不动而自取灭亡。请看今日之域中,究竟是谁家的天下!
武则天听罢,问内侍:“此文出于何人之手?”除内侍回答:“据访察,可能是骆宾王代写。”骆宾王这个名字在武则天心中尚有印象。她记得仪凤三年(678)时,大理寺曾送来一首反诗,那诗题为《在狱咏蝉》,内容是: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实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沈。食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当时,武则天并未对这首所谓“反诗”产生反感,倒认为此诗借物述志,写得很妙,觉得诗中那哀婉的蝉鸣分明是一个委屈的囚犯在悲愤地低吟。她询问这诗的作者,大理寺的官员报告说是侍御史骆宾王。武则天又问他因何系狱,得知是他犯的贪赃罪后,武则天令大理寺对此案重加审理。当查清骆宾王是受了别人的诬陷后,武则天很快将他赦免了,并赐予他临海县丞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