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一个栖霞媳妇写的文章 有没有勾起你的回忆?
知了
进入8月,高温,高湿,心情难免变得燥郁,更兼有知了一声一声,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不知疲倦的吟唱,似乎要唱熟了整个夏天。
不管人如何的燥,知了的声线依然高亢。终于,心底的燥被它一声声打败,竟也慢慢地静下来。
这燥极生出来的静,竟然极静,穿透了几十年的岁月,让我回到了童年。
知了之于童年,是生命最初的惊喜,是父母朴素的关爱,是邻里含笑的情分。
我最爱的,是知了的幼虫,知了猴,知了猴活跃于两个美妙的时间。
一是傍晚,暑热散去,清风吹来,夜幕未降,黄昏正好。此时吃饱了肚子走出家门,来到村头那长满了大榆树、大槐树的林子里,或者沿着长满了梧桐的小路往前走,就是世间最美好的去处了。
此时捉知了,就爱看地。我从小眼神好,地上的小洞,是否知了的窝,我一看,就没有跑。知了的窝与其他任何小虫都不同,紧贴地面的壁极薄,形状不甚规则,只需轻轻一抠,小眼立刻变做大洞。
我也曾品味过许多快乐,但是,这种捉知了,小眼变做大洞的一瞬间,一刹那,却始终是生命里诸多快乐无法比拟的,惊喜、纯粹、圆满。然后,飞快的拿小拇指,或者一根小棍伸进去,知了就会以为这是它爬向光明与新生的树枝,顺着飞快爬上来。
这哪里是顺着树枝爬上来,这是顺着我的心意爬上来了啊!
捉到手里,看它茁壮的躯干,有力的四肢,那满满的开心,整个夏天都装不下。
知了猴活跃的第二个时间,是夏季滂沱的雨后。
一个闷热的午后,突然下起大雨,半下午,雨停了,风清了,暑热消了,知了猴顺着松软潮湿的土壤争先恐后出来了。
还有什么比这一时刻更美好的呢!
我觉得是没有了。
在这样舒服怡人的时刻,一次捉几十只,甚至上百只知了,都是常事。
呼朋引伴,带着满满的收获到家。奶奶,或者爸爸,或者妈妈,就会第一时间,趁新鲜给我们做了吃。
相对于炸知了,我更爱吃卤水煮知了。各种调料的香气混合着独有的蝉的清香,咀嚼,再咀嚼,嚼之不尽,一直香到现在。
我还记得,我独爱吃知了后背上那块劲道好吃的肉,而对它的肚子不以为然。我的爸爸,就常常把知了的肚子拽下来,自己吃,把知了的后背给我。
我吃得开心,毫无心理负担,似乎父母,天生就该觉得水唧唧的肚子好吃。
也有时候运气不好,抓的知了不够多,凑不够一个菜,经常会有邻居们看我们小,就给送过来,十个二十个,每次也都会高高兴兴收下,吃得同样高高兴兴。
然而每一个人的童年也并不长。
自从出门上了大学,我好像就告别了知了。
工作以后,几乎也不曾再吃知了。
每一年的知了叫,不再是开心,没有盼望,没有惊喜,没有美餐。
相反,会有点点的燥,点点的惆怅。
读过一些诗文,人就会无中生有的生出一些烦忧。
所谓知了,其实如此的不易。在黑暗之中努力求生,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七年乃至更长,才能有朝一日,破土而出,蜕茧振翅,高飞长鸣,而这扬眉吐气的日子,又是如此的短暂。
这如此不易的小虫,捉他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有人说,如今,上哪去找知了,捉知了的人,比知了都多。
古人也有写给知了的诗句,但无一例外的,都没有什么快乐可言。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蝉啊蝉啊,你飞到那么高的地方,吃不饱喝不够已经很可怜了,可是你还不死心,一直在高声唱,一直在努力喊,你白费力气干什么呢?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蝉啊蝉啊,我真的敬佩你,你站的那么高,看得那么远,声音也传得那么远,你不是凭借风的力量,你是凭自己的力量才有那么嘹亮的声音啊。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蝉啊蝉啊,谁能相信飞得那么高的你是清廉而又高洁的呢?谁又能听你诉说你的心声?
你看,所有写给蝉的诗,都带着这样那样的伤痛与不甘。
是的,不甘。知了的生命,似乎就是一个不甘心,一个白费劲。在漫长黑暗中的不甘心,在枝头高唱时的不称意。
为何要咏蝉呢?
还不是有太多的人,也和蝉一样,恨辛苦漫长,恨得意短暂,恨襟抱未开,恨壮志难酬。
但是,知了还是一声一声,知了知了叫个不停。
它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呢?
也许,它的祖辈,也看着我们,有过开心的童年,有过懵懂的青年,有过平凡的中年。
然后,我们看着那快乐的少年,吟一句“天凉好个秋”。
知了还是知了知了的叫。
它到底知了什么呢?
也许是知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混合着喜悦悲欢。
也许是知了万物有灵,就是这样,高唱过即是无憾。
也许是知了时间浩浩汤汤,总有繁华起落,命运无从把握,生命也许短暂,但依然可以选择高飞,可以选择高歌,可以选择高兴。
一只知了会老去,但在它老去之前,已然留下了生命的种子,即使那颗种子,在若干年之后才会破土而出。
而我,已届中年,终于在这夏天知了的高歌里,知了我的盼望。
我盼望世界还会像我的童年那样,有美丽的大树和美丽的雨后。
盼望知了能够自然的生长,像我的童年那样,在夏天的傍晚和雨后争先恐后的钻出来,让孩子们都能绽放笑颜。
我也会像我的父亲那样,把知了的脊背给孩子,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
就这样,时间无涯,即使一代代重复,一代代重复的也是崭新的喜欢。
知了......知了......
你听,它唱在岁月里,
唱在我们生命的每一端。
图片来源:综合自网络
本期编辑:张晓洁
责任编辑:翟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