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长夏茂 秋黄冬烧 我爱家乡傲视荒原的芨芨草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人们也热不可耐。但芨芨草,依然顽强生长,任劳任怨,为我们搭建起一个绿色的平台。芨芨草并不像大树那样得意洋洋地耸立着,更不像花朵那样姹紫嫣红、美丽迷人、芳香扑鼻。因此,很少人会欣赏它,爱护它。
从古至今,被文人墨客吟咏进诗文的奇花异草何其之多,但少有人写过芨芨草。可能是芨芨草生长的条件太过艰苦,文人墨客们不能及达,也许是芨芨草太过普通,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我却喜欢芨芨草,喜欢它顽强生长的魅力、坚韧不拔的毅力、默默无闻的定力和无惧风霜的坚强意志。
每次回甘肃老家,走过阡陌沃野,放眼四顾,植物生长所需光、水、土、肥条件俱佳的温柔水乡里,却觅不得一株半簇芨芨草的影踪。继续前行,一派荒漠戈壁风光尽收眼底,植被稀疏,沙土裸露,却见一簇簇芨芨草昂首其中,飒飒临风,傲视荒原,蒿草蝼蚁尽皆匍匐于它的脚下。行到老家田埂屋后、沟渠荒野,尽皆草花朦朦,苍茫一片。平凡的芨芨草布满了整个村庄的每个角落,有的长在金黄的麦田里,有的长在田埂沟渠里,有的长在并不起眼的围墙角落里,有的长在陡峭的山崖上。大概正因为它随处可见和来之太易的缘故吧,常遭人欺压,被人排挤。可又有谁知道,芨芨草的生命非常顽强呢!
冬去春来,大地尚未解冻,从枯草丛中,最先钻出一簇簇鹅黄的嫩芽,在春寒料峭中颤抖,不用说,谁都明白,那就是芨芨草。只有芨芨草,才会顶风冒雪,甘做报春的使者,迎接姗姗来迟的春天。如果是在冬天烧荒过的地方,芨芨草因为草木灰的掩护,会萌发得更早,更快。先是顽强地吐出尖尖翠嫩的叶子,漫漫长高,一丛、一堆、一片全绿了。芨芨草是那么渺小,在百花争艳之前,在万木爆青之际,芨芨草无声无息地从泥土中冒出来,吐出一点不为人注意的春天的绿色,是那样绿,似乎要把积了一年的绿色全部献出来。
烈日炎炎,满山遍野的草都忍受不了阳光的灸烤,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而芨芨草却还是那么茂盛。稠密的叶子剑一样挺立着,拧成一股劲,绿得耀眼,成了牛羊马骆驼等牲口们的美味佳肴。割草的人,也专割它,割几棵就能装满一篓。而且它的生命力特旺盛,割过不久,它又迅速长高。这样循环往复,成了牲畜的主要食料。夏天的毒日头有些无情,恨不得把绿色烤焦。那热浪一样的风也有些残酷,恨不得把芨芨草连根拔起,而芨芨草不动声色地依然坚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狠心的夏天终于请来了一场狂风暴雨,风雨中,尖刀般的雨点拼命地刺到芨芨草身上,把他们杀得东倒西歪。大雨过后,有的被打折了腰,有的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地上,不过,他们没有也不会放弃,在灿烂阳光的召唤下,一个个很快地站立起来,挂着雨珠的芨芨草更加旺盛茂密。
夏天过去了,凉爽的秋天到了,芨芨草也变黄了,一位位农民踩着芨芨草向金黄的田地走去,这时金色的麦田变成了金色的“地毯”,迎接丰收的到来。芨芨草仍是深绿一片,似乎不愿意退出历史舞台。而它的茎杆,已经由鲜嫩多汁变得坚韧挺拔。一米长的茎秆,虽然单薄,却折不断,压弯了,又挺起,与大地打成一片。这一片片的芨芨草,虽然不久之后就枯黄了,但它完成了它的使命,虽然他开不出鲜艳的花朵,但却有最顽强不屈的精神,为世界添加了一份绿的色彩。绿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漫山遍野的芨芨草便已经绽放出了生命最耀眼的光彩。
当西风骤起、飞雪飘飘的日子到来时,它仍然挺立着,等待着山民们去把它拔下来,编制各种生活中常用的器具。而这时,山民们每天清早起身,将它一捆一捆地拔去,有时候甚至连根拔起,用他制作扫帚,打扫自己的庭院。更多的,是把它浸泡在河水中。中午吃过饭,到河中捞起浸柔的芨芨捆,聚在村口,边说边笑,一根一根将它编成背篼。由于它的坚固耐用,很受农民们的欢迎,用它拾粪、添草、背土都离不开。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芨芨草与农村人们的生产生活是息息相关、不可分割的。单是那家中一应使用的草筐、背篓、漏勺、扫帚等物什,件件俱由芨芨草编成,更有那草绳、草围子等生产物资,也须臾离不得芨芨草。在年景里,人们还成捆地拉着他,到光景好的地方换米换面换物品。
李爷爷是村里的一名老党员、劳动模范,是一位大公无私的老人,留在我印象里的是李爷爷拧草绳的场景。拧绳前先要将已经干枯的芨芨草在水中浸泡至韧而不折,然后用榔头将浸泡好的芨芨草捶得柔绵。李爷爷便用这样的芨芨草搓盘成长二三十米不等的草绳,供生产队和家家户户使用。长年累月搓草绳风雨无阻,但凡有需要的来者不拒。现在草绳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李爷爷拧绳的场景却烙刻于心,永不褪去。
陈伯在村子里是以手巧能干著称的。芨芨草在他手中变化多端,大到装粮食的囤子、淘麦子的圆筐、盖房子的草帘,都是直径或高度超过数尺的物件,村子中没有几个人能编出的,经陈伯手中编制,件件厚实耐用。小到装鸡蛋的笸箩、盛馍馍的笊篱,直径半尺到尺半不等,精巧雅致,俱是抢手热物。每到闲暇时,他总是挑选精劲的芨芨草剥皮去穗,编成各应物件,大多物件均被乡亲们争相讨要而去。编背篓时,陈伯或伸开双腿,坐在地上,或蹲着或坐在土块石头上,先从地上拣起一股芨芨,再衔在口中,然后一根一根将它从口中抽出来,再编扎上去,边操作边聊天,手臂伸展自如,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身上,时光悄悄从指尖滑过,构成了一幅美妙和谐的乡村图景!
芨芨草性格朴素,质朴无华。无需人们去种植、施肥、浇水,每年从老根上长出密密层层的碧叶。到了秋天成熟的芨芨草籽随风飘落在地上,翌年就长出新苗,经年累月,天然成片,自成“王国”。特别是芨芨草蓄水保土能力,它是黄土地免遭水土流失的保护神,是干山岭中的一缕绿色希望。
芨芨草意志坚强,不求索取。不择地而生,野滩碱沟,荒漠高原,都不在乎。天再旱,地再干,它都以巨大的生命力,顽强不息的精神,年复一年地为瘠薄干旱的土地增添活力与芳菲。日复一日中是那般顽强地抽干吐穗,不择出生,不惧风霜,不屈干瘠,用心扎根,用力伸蔓,倾尽所有,张扬一种质朴与坚韧在天地之间。
芨芨草宽厚仁慈,风格高尚。它对周围的条件毫无所求,毫无抱怨,静静的生长,悄悄地叶繁枝茂。它历经沧桑却依然执着,依然充满活力,它不愧是西部干旱带野生植物中的佼佼者 ,总是在冬季烧荒的灰烬中最早见到芨芨草破土的身影。
芨芨草舍生忘死,无私奉献。人们需要它的时候,它毫无悭吝地把自己奉献出来,供大家使用。它的叶子既能做饲料又可以用来搓草绳,枝干可用作编织背兜、筐子、房席、草绳、扫帚的材料,它不惜燃烧自己,温暖他人。
芨芨草团结友爱,意志坚强。它无论生长在什么地方,都很少孤身孑立,总是根连根,枝靠枝。一眼望去,一丛、一堆、一片生长于广阔的旱地。与“左邻右舍”和睦相处。干旱时,它把枝叶收紧,群起抗旱。疾风吹来时,它叶拉叶,枝搭枝,像是人肩并肩,手拉手形成“抗风”墙,使狂风吹不垮它,沙尘暴打不死它。
我爱芨芨草,它虽然没有婀娜多姿、楚楚动人的身影,但其本身所有的价值真谛和强大的生命力,不能不是你刮目相看。
它没有百合那洁白无瑕的外衣、没有玫瑰那高贵华丽的裙子、没有牡丹那漂亮靓丽的礼服,但是它有美好的心灵,它有默默无闻的精神,它有顽强的生命力!它平凡而又伟大!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爱芨芨草、家乡的草,一如爱着家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