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家乡的苦楝花

小雨轻风落楝花。

在江南，在我的故乡，开花的草本与灌木很是寻常，但一棵开花的高大树木则是难见。唯有泡桐与楝树是个例外。

泡桐会在早春二月开花，叶片还未生出，就一树灿烂的紫红、紫蓝或紫白的花朵繁华在二月仍清冷的东风里，空气里弥漫着桐花甜腻的浓郁香气。这些香气常会吸引不知名的令人恐惧小虫子的兴趣。我曾在捡拾的桐花花蕊里，蓦然发现黑色怪物一样的小昆虫沉睡在那里。而楝花，则洁净许多，苦楝的花是紫白色的，具体说是紫蓝中略带着乳白的颜色。

开放在暮春与初夏的时节，一簇簇星星点点的花朵缀满了楝树生满嫩绿叶片的枝头，散发着一缕缕令人莫名惆怅与喜悦的气息。也难怪清少纳言会说：“树木的叶子虽然难看，楝树的花却很有意思的，像是枯槁了的花似的，开了很别致的花，而且一定会开在端午节前后，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楝花总在暮色里悄然开放。多年了，我还记得那个微雨的黄昏，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讶然发现一簇簇紫蓝的楝花开放在的村庄的每个角落。黄昏的霞云从远天漫漶至村庄树丛，还有几滴雨点，随风飘落在我的脸上，晚风清凉，空气里弥漫着楝花令人迷惘的香甜气息。

在黄昏的暮色里，一位拿着扁担的丰满的姑娘正在楝树下走过，地上落满了被风吹落的楝花。我至今还记得她红润的面庞，两根乌油油的长辫子拖在脑后。红格子的衣裳映衬着黄昏的绿树，很快她的身影已消失在楝林的深处。

楝花很快落去，不见了踪影。它们都去了哪里呢？这些没人在意，我们会知道，来年的春天，它们如星星一样的一簇簇紫白的花朵又会缀满枝头。楝花落尽，一串串如青枣一样的果实如小铃铛一样挂满枝头。对于这些满树的果实，我们曾不止一次希冀它们是满枝的青枣该有多好。有次，调皮的哥哥拿来楝果哄我说，这是青枣。其实，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把戏，却仍忍不住放在口中，苦涩得让人难以下咽。

秋天，叶子一片片落去，远远就能看见，楝树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寂寞的蔚蓝天空，依偎在老屋的檐旁。一串串由青转黄的楝果，小铃铛一样在风中摇摆。

多年后，我远在他乡，一次次探访离别的故乡，远远地就看见了村庄，村庄静默在秋日蔚蓝的远空下，老楝树依然偎依在老屋的檐旁，一串串金黄的楝果在风中摇摆，仿佛等待着远行游子们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