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文｜该死的时间

近来越发觉得时间的金贵。

我是个很善于替自己开脱的人，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好也罢歹也罢，极少放在心上。但是最近几年，终于开始为自己从前的光阴虚度难过了：倘若那时有现在的觉悟，我得多读多少书？

然而世上真的没有后悔药可卖，而今我真是连难过的时间，都不敢花太多了。生怕一个不留神，时间又不知去了哪里。

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担心呢？说到底就是觉得时间越来越不够用。

脱离了教师的岗位，我渐渐蜕变成一个琴师。我向来做事无长性，人到中年却对古琴情有独钟。那么，我若致力于提高自己的技艺，就得有足够的练琴时间。因为是心中所好，一坐下来，一不小心就是两个小时。若有学员来学琴，原本是一个小时的课程，但这边教那边练，不知不觉又得过去两三个小时。

要命的是我还有阅读和写作两大爱好，也都是极易花时间的。写作嘛，我只是个业余作者，出现卡壳的时候，最多不写也就拉倒了。但是阅读不行，读到兴起时，寝食两忘的现象都是有的。而且令人绝望的是，书读的越多，便越觉得自己知识的匮乏，越是觉得自己知识匮乏，便越想拼了命的多读。

头两年我还想，我年轻时候对于书画也算是有点儿灵性，应当趁着尚未完全老去，也再下点功夫。可是我现在突然感觉畏惧，以为自己实在太过贪心。我非资质聪颖之人，每学一样东西，总需要花上一番功夫。倘若再对书画用心，我该往哪里要时间？

何况生活中尚有诸多琐事需要处理，何况我偶然还会与三五好友开怀畅饮，何况我还喜欢到或陌生或熟悉的地方去走走看看……

于是我便想着尽量在有些事情不花太多时间。

譬如应酬，我基本上是杜绝了大范围的社交。面对一群不知所谓的人，看他们杯盏交错高谈阔论，搞得我头疼。甚至约好了朋友，倘若他或她带来了另外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我都会觉得原定的约会也变得索然无味，以至于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这样也好，老了老了，朋友还是越少越好。

譬如生活琐事，我也尽最大努力让自己清静下来。但有些时间你省不得。比如我原本最不爱说些家长里短，可是有时候必须得陪父母回忆回忆往事，听他们讲些或稀奇古怪或令人感慨的故事。女儿倒是随了我的性子，不爱说废话，除非遇到什么开心有趣的事情，才打电话分享给我听。这种时候，哪怕聊个一两个小时，对我来说是个享受，也是一种提升。大姑娘了，有些见解我这个为娘的也自愧弗如。

除此而外，就是和特别要好的一些朋友聊文学聊人生，谈谈社会现状了。再有呢？好像再不乐意花时间。人情来往啥的，只需秉承人到礼不怪的原则，总可以糊弄过去。

再下来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知道读书固然很重要，但时不时的行走同样也很重要。那是你自己认识与了解某个地方最直观的手段，是任何书本都给不了的生活体验。即便我没有成为一名好作家的觉悟，但是尽量让自己的文章写得中看一点儿，不是单靠阅读就可以做到的。所以，这个时间，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

那么，只好就是放下对书画的爱好了。近些年大家都越来越追求物欲上的断舍离，对于我这种笨人而言，精神上的断舍离好像也很重要。本就垂垂老矣，精力已然有限。写到这里不由噗嗤一笑：前年我也曾兴致勃勃去学画画，有些朋友奉承我将来必成大器，还保留了我的涂鸦之作，等着有一天我出了名，可以卖个好价钱。惭愧，对不住大家了！

前些日子，我有大约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夜里睡不着，白天还很精神。头两天我心里还犯嘀咕，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甚至还逼着自己哪怕神清目明，也在该睡觉的时间里躺到床上。但到第三天，当我发现自己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还生龙活虎的时候，我就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了。于是白天昼夜的读书、弹琴，甚至妄想要是以后天天如此那该多好。谁知后来某天白天因为处理一些突发事情跑了一整天后，又觉疲劳难当，晚上早早就睡下了。那以后，我又重新回到正常的作息状态，搞得我还颇沮丧了一段时间。有个朋友听说以后，不屑一顾地丢给我一句话：

“你咋不上天呢？”

嘿嘿，倘若上天了能给我足够时间弹琴读书和写作，我还是很乐意的。痴人说梦，也得有梦可痴。

歌词里说：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我不想活那么久，我就想余生无论还有多少岁月，我的时间都只用来陪爹娘陪孩子，用来读书写作，还有弹琴与旅行，就足够了。

昨日花了半天时间处理了一些不能假手于人的琐事，心里不免再度感叹这该死的时间，怎么就不能停下脚步歇一歇呢？半夜醒来，还觉不大甘心，顿时睡意全无。

好吧，那就说说关于时间的话题吧！总算是又赚了一点回来。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