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富民‖想起母亲的土布鞋（散文）
今日作家‖沈富民
想起母亲的土布鞋
沈富民
母亲的土布鞋是我一生中穿过最温暖最舒适的鞋子，那一双双厚实的土布鞋仿佛告诫我今后在人生的道路上一定要脚踏实地做事，明明白白做人。母亲做的土布鞋，让我永远也忘不了回家……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每当读到这首《游子吟》，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儿时母亲为我们做的布鞋，想到母亲为我做布鞋的情景。那低矮的房屋，那昏黄的油灯，母亲那疲倦欲睡的身体，让我历历难忘。母亲的拳拳爱心让我永远铭记，没齿难忘，更加深我对母亲的无限怀念。
时光倒流40多年前，那时农村贫穷，我家庭经济条件差，用缺吃少穿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我们兄弟姐妹童年穿的衣服、鞋子买不起，基本都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做的。在没有上学以前我一直打着赤脚，在滴水成冰的日子里也只是胡乱套着父母嫌大的旧鞋过冬，随着光着脚丫子淌水很爽快，但是也时常有着被玻璃渣子划破的危险，而且我忒烦每天晚上都要洗脚的规矩。母亲为了我们姊妹穿上新衣裳，寒来暑往，春夏秋冬，但就是光做布鞋也不知母亲为我们兄弟姐妹发挥了多少心血，常常打通宵，有时坐在墙角你就睡觉了，不知熬过多少夜晚。
记得小时侯母亲做布鞋，要好几道工序，先纳鞋底，再做鞋面，然后把鞋面和鞋底用针线一针一针缝制对接。母亲为谁做鞋子，就将布梆子放在谁的脚下，为他剪鞋样。鞋样剪好后，母亲把家里的一些破旧衣服、被子洗得干干净净，再一块块撕成小片叠在鞋样上，叠得几层厚后。母亲就一针针的纳鞋底。母亲纳鞋底时手上戴一个叫顶针的小铁环，纳鞋底时，母亲右手持着针，左手拿着叠上小布条的布绑子(鞋底)，一针一线的撬。开始母亲纳鞋底时还比较轻松，针一穿就过了，但越往后，由于前面的针线已将鞋底固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牢。后面的纳鞋底，母亲每一针纳去，都显得非常吃力，有时母亲看穿不进，就用手上戴的顶针猛力的顶针的后端。有时顶着顶着那针断了，但针还是没穿过鞋底，针一半断在鞋底，一半断在外面系在的线上，母亲就把脸贴近鞋底，用牙咬着断了针把鞋底那一般拔出。有时因为顶针用的时间久了，顶针有些部分被针顶穿，那针就穿透顶针倒插在母亲的手指上，母亲手指流出鲜血，让母亲疼痛难忍。因为节约，那顶针母亲还是不愿意丢，又将其戴到另一个手指。常常一双鞋底下来，母亲的手指要被针插好几个口子。儿时经常看到母亲因为受伤，手上常缠着的布条。她的手指被针扎伤了多少回、多少次。她为我们不知熬了多少个深夜，如今回想，心里有一种无法名状的隐痛。
因此为我们做鞋子总是在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母亲喂了猪后，就把我们的鞋底拿出来，一个人在昏黄的油灯下纳，为了节约，母亲把油灯开得很小，母亲的头几乎要贴到油灯上。不知有多少次，因为母亲十分疲老，纳着纳母亲要睡了，那针不小心刺母亲自己的手，把母亲痛醒，痛醒后的母亲又勉强睁开眼睛继续为我们纳鞋底。一针一线，母亲要把一双鞋底纳好常要半个多月才能完工。鞋底纳好后，还要做鞋面，布鞋的鞋面也是用条纹做底面的，只是在上下蒙了一层薄布，再用针线将其缝得密密实实。然后再一针一线的将鞋面小心翼翼的用针线纳在鞋底上。就成了双新布鞋。尽管母亲做的鞋子式样不是很好看，但只要为谁做的，谁就很开心。
记得五岁的一天，我一边洗脚一边问母亲，什么时候才能有双布鞋，母亲说等你长大了背上书包时就行了。于是我天天巴望着快点长大。村里的孩子一般是八岁上小学，我可等不及，刚过完六岁生日就吵着嚷着让母亲带我去学校，老师非说我脑瓜稍微发育完善，我可不听这一套，咱的拿出点绝活不是，于是铺开草纸铅笔一挥，唰唰唰就写出了汉字版繁体版以及阿拉伯版的从一到十几个数。先生大惊失色，我理所当然的进入了小学，穿上了母亲赶制的布鞋，母亲做的布鞋鞋底很坚实、穿着也很舒服，我们常穿着在荆刺上跑，在石头上磨那鞋底密密实实，踩不坏、磨不烂，走起路来顿觉天高地广，从此山间平地驰骋。
小孩子都有些贪玩的习性，我也不例外，经常在课余和小伙伴们一起蹦蹦跳跳打打闹闹，不出一月功夫，布鞋就破了个大洞，如同蛤蟆张嘴。母亲没有责骂我，只是拿起针线认真地缝补好，洗巴洗巴跟新的差不离。于是我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疯玩，一双鞋很快就千疮百孔补丁罗补丁，又挤脚又别扭，走过涝池时我真想把它扔进去喂鱼，可是一想到冬天还没到我就变成赤脚大仙了，那滋味可真不好受，就忍住了，至到过年时母亲才又亲手给我做了一双新鞋子。
到了中学后，布鞋仿佛像个年老色衰的妇人那样被很多同学抛弃了，脚上都换上了各式各样的运动鞋，牌子不要太多，可是一双也不属于我。每次上早操跑步时，就感觉别人身轻如燕，而我则双腿灌铅。过星期日时我就央告母亲也给我买这样一双球鞋，哪怕是最次的那种黄色的也行。那样的一双鞋大概需要五元钱，相当于我半学期的学费，要按鸡蛋来算，那得让家里的四只老母鸡一天不拉地屙上半个月。母亲当然不允，于是我就装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看母亲的反应，正在这紧要关头父亲下地回来，得知情况后就叉开五指要揍我，我撒腿就跑，觉得母亲做的布鞋还是挺利索的。后来我终于还是靠自己的努力学习得了10块钱奖金，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商店买了双球鞋。平时当然还是穿着布鞋，球鞋只是在上体育课时才穿。
可是贫寒如我者总是赶不上时代的车轮，追不上时尚的步伐。这时候大家又都脱掉运动鞋，将登山鞋旅游鞋套在脚上。有几个家境富裕的县城学生，居然穿上了只有在收音机上听过的锃明发亮的皮鞋，我们这儿管它叫皮噶。像是故意显摆似的，穿皮噶的同学无一例外地故意将脚步放重，发出笃笃笃的响声，一声声敲在我敏感的心上。自从那个“高考决定一个人今后穿草鞋还是穿皮鞋”的故事流行开来后我就更下劲儿了，希望能早日穿上皮鞋。
1980年参加完高考后我落榜回了家，那段日子，使我几乎觉得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常常忍不住悲伤，不由自主地落泪，却又不敢在您面前流露出来使她伤心，便一天到晚钻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连饭也不想吃。
每天您总是把饭盛好，摆在桌子上，然后唤我出来和弟弟妹妹一起吃饭。见我没胃口，她就变着花样给我做饭。中午时桌子上一直是两个菜，虽然很清爽，但已经很难得了。下午，您会蒸一笼热腾腾的包子，煮一锅放着大枣花生的米粥。这对于一个年过半辈的人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啊！
尽管这样，我仍然整日里消沉颓废，日渐消瘦下去。那时，村里的小学缺少一名小学教师，段校长找上了门，这时，我对什么都没有激情，但您一直鼓励着我。您和段校长几尽劝说，我还是没有答应。后来，村上的书记和乡上的青年干事来找我，在要好同学的鼓励下，我挑起了村团支部书记的担子，和热情奔放的年轻人在一起，我渐渐的忘却了烦恼和不快，从生命的低谷中一点点的回升。我的心情渐渐的开朗起来，忧郁和消沉一点点的离我而去，这一年，我在乡团委的支持下，和爱好文学的年轻人一起成立了山泉文学社，办起了全区第一份油印小报——《山泉》。并且把我们城南村团支部组织团员青年过团日生活的材料，整理成《巧用信息致富忙》，参加了共青团中央和《中国青年报》社联合举办的“最佳团日活动”征文比赛，荣幸获得征文一等奖，团中央奖给了一台14寸的牡丹牌彩色电视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我被团县委招聘成青年干事参加了工作，临走时母亲又给我做了一双布鞋，我就穿着它踏上了东去县城的班车，半年后，靠自己的勤俭节约下来的工资买来了第一双皮鞋，第一次穿的时候虽然感觉没有布鞋舒坦，但是心情却很是兴奋。工作之后，我经常上县城办事开会，就用自己的工资买了许许多多的鞋子，相中某个样式的时候也顺便给乡下的父母也寄上几双，每年春节看到母亲穿着我给她买的鞋子忙来忙去的样子，觉得自己总算是尽了一份孝心。
可是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经常东奔西走脚上容易出汗，又因为工作繁忙不爱洗脚，前些日子就感染上了脚气，试过好多药都不见效。听说穿布鞋可以缓解病症，就打电话让妈妈再给我做一双。半个月后，一双崭新的布鞋带着母亲的体温和无限的慈爱来到我的身边，随包裹寄来的还有三弟的一封信，他说母亲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手脖又疼，劝她到集市上买一双，她死活非要自己做，熬了几个通宵才做好。三弟还让我别再往家里寄鞋了，村里的土路太颠簸，要不是让我高兴，过年也不会穿的。
读到这里我的眼泪啪啦一下就流了出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请求对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是多么矫情的苛求，泪光朦胧中又依稀看到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穿针引线的情景，被针扎伤了从不喊疼，汗水浸满额头也顾不上擦，母亲就这样一针针一线线制成了上百只的鞋子。捧起这双千层底、黑条绒鞋面的布鞋，想起日渐衰老的母亲再也做不了这样针脚细密的布鞋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来了，终于想到这双鞋子里面满含着她一生的疼爱，我纵使买上一千双一万双鞋子也偿还不清呀……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实施，城市、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市场的鞋子、衣服、裤子等各种产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我家里条件也好了起来，我工作后，母亲要为我们做布鞋，我们也不同意她做，母亲就再也没做布鞋。但大家一样有鞋子穿，不但新颍，而且有特色。时光一晃40多年，母亲也早已驾鹤仙去，但母亲曾经为我们做布鞋的那些困苦日子我却永远难以忘怀，永远铭刻我心底!我感谢母亲对儿女们的深深爱意，也感谢我们遇到这个好时代!
作者简介：
毓秀临松，名沈富民；依祁连山，傍柳沟河；生南古城，学哈尔滨；年逾五十，历经风霜；出身粮农，偏爱诗文；弄情笔墨，习修柳体；“兰马”拥趸，万步有约；运动达人，健康桥梁；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无愧于心，悠然自在；开心快乐，珍惜拥有；不求最好，只有更好。喜欢文学，坚持写作，多年来在《飞天》《法律与生活》《党的建设》《芳草》《辽宁青年》《北方作家》《作家天地》《西凉文学》《甘泉》《生态西部》《西风》《黄土地》《祁连风》《枣林》《焉支山》《党河源》《中国青年报》《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甘肃科技报》《甘肃农民报》《张掖日报》等省市县报刊及中华散文网、中国诗书画家网、中国甘肃网、每日甘肃网、甘肃文联网、中国张掖网、甘肃张掖网、金张掖在线上发表各类散文、诗歌及新闻通讯1500多篇（首），500多万字。另外，在多个微信公众平台发表各类文章若干篇，计50万字。【“兰马”（指2018兰州国际马拉松体博会）“拥趸”（指坚定的支持者和拥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