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那个戴水獭皮帽子的朋友 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俗人”
第一次读沈从文先生的散文《湘行散记》,第一篇就是《一个戴水獭皮帽子的朋友》。这个带水獭皮帽子的朋友,在从文先生看来是比较有趣的,因此才与他有过十多年交情。他们一起坐车坐船,而他的标志就是戴水獭皮帽子。读完全文,我不知道那个带水獭皮帽子的朋友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和从文先生互称“牯子大哥”“牯子老弟”,而牯子就是公牛的意思,这样称呼当然是昵称,不见外哩。这个戴水獭皮帽子的朋友,是个年轻时就贪恋美色的人,25岁时就有许多女人的胸膛被他亲近过,可见是个小骚牯子。那个时候许多女人都熟习他的水獭皮帽子,知道那是放荡与倜傥的标志。
当他35岁已届中年时,白脸长眉毛的女孩子已不使他心跳,他自称迷路的年龄已经过去,水獭皮帽子也只是水獭皮帽子了,少了放荡与倜傥的意味。如果他只是曾经好女色这口,大概从文先生是不会看上他,更不会把他写到文章里了。因为他是一个饱经人情世故又颇有趣味的老人。
为什么这么说?他年轻时当过兵,吃过军粮,后来经过时间的洗礼与命运的安排,他又当起了旅馆的老板。从军营里的庶务到接待各地来往行人的老板,这其中的变化,让他变得更圆滑,更能混得开。从小牯子大哥就喜欢打架,长到20岁时开始收敛,在女人面前温柔起来,30岁之后处世更加谦和,虽然读书少,但见识并不短浅,写信做事竟然得到了人文先生这个“绣衣哥”的认可,这说明他确实不简单。
从他在车上跟从文先生论书画即可看出来,虽然了解不精深,但也是知道的,知道明代、清代几个大画家的画,自己也喜欢“附庸风雅”地买回来挂在旅馆里,算是为招徕客人增添点文化气息吧。他除了称从文先生“牯子老弟”,也叫他作“绣衣哥”,而从文先生把他当作“妙人”。何为妙人?就是待人接物真诚,而且言行粗中有细。
从文先生这样的文章魁首,也称赞他作为老板能够如此“附庸风雅”,诨号野话张口即来,妙趣横生,建议许多学究们到他的旅馆一游,保证收益良多,比躲在书房里皓首穷经要强得多。很替朋友着想,提醒从文先生坐船不要带行李,否则会多收你钱——这样的生活常识,放到现在我们也懂。比如搬家时去买床单被褥一般不要大包小包,老板可能会坐地起价的——又帮他安顿好行李再来买船票。
一切都很顺利,可以说在外遇到这样一个朋友,从文先生还是蛮幸运的。对朋友很仗义,把心掏给你都愿意。从文先生最后清晨开船,他从被窝里面赶过来送行,很是殷勤周到,叮嘱下次来还住他的旅馆,还要送他上车,而文章开头不是已经送过一回了吗?当然,戴水獭皮帽子的牯子大哥,终究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俗人“,且不论什么干亲家、干女儿的,就是最后他看到了一幅更好的画册,他又被深深吸引了,好像自己又”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