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亮:白得像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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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丁酉年中秋前夜,我回老家等圆月。十四的月光挂在屋后的山崖上,我站在晒台上不动,邻家的犬只却喧闹起来,它们不认识我……我在看月亮,家犬在看我。
山村里的夜风凉幽幽的,母亲催我洗漱,弟弟刚好走出晒台来,我说:你在这儿站着……他就笑,他知道我怕黑,洗澡房在屋后。我蹑手蹑脚地走过父亲的卧室,他早就睡着了,没有鼾声。母亲抢着提起水桶,她总是认为我孱弱无力,很多时候我就默认,即使她比我矮小大半个头。弟弟站在屋前的晒台上,母亲靠在屋后洗澡房的石壁上,她更知道我怕黑。手往水里伸,我心里“呀~”一声,好烫!母亲在咫尺之外说:今晚的月光还没那么亮……
圆月
抱膝和母亲坐在老竹席上,“包浆”这个词儿蹦出来,我没问母亲竹席有多老了,想必竹子正在暗里得意。我摆弄相机,想把母亲织毛线的手拍下来,她一抬眼想找镜头,看到我的脚尖,之前涂的指甲油快“长没”了,只有左右脚拇指还遗留弯弯的一小块,红艳艳的,母亲摸了一下:这是啥?指甲油,红月亮……母亲说:像血!我拍了她一下:说得多瘆人,要多发挥想象力,红月亮!想象力!母亲伸头过来:照到我了吗?照了,特写了双手。我几次尝试,都无法把母亲的脸拍好,灯光太暗,她又很瘦,且刚洗过头发,披散着,镜头里看,特别聊斋。我们哈哈笑起来,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弟弟进屋了。我才想起来,把他晾在晒台上大半个晚上了,忘了叫他,他以为我还在屋后洗刷收拾。
母亲的手工
夜深了,拿起枕巾乱扑腾一番,觉得蚊子都被赶走了才躺下。
第二天是被惊醒的,猫咪“扑啦”跳到柴禾堆里,迷糊里各种声响越来越清晰,鸡们在啼叫,大门小门吱呀咿呀响,甚至还听见虫蚁在啃食木头“咔,咔,咔”……老屋确实太老了,红瓦烟墙,红瓦里长青苔,烟墙上挂蛛网,极高处无法打扫。
这是村里最简陋的房子了,我和母亲说。她明白我又在劝他们去跟我住,一边织毛线一边说:地板干净,餐具清洁,夏天有风……她一转身,掏出许多个毛线编织的荷包,有拉链口的,也有扣子扣住的。“五花八门”,母亲说拉链是父亲帮她找来缝上的,她一用劲儿拉链坏了,父亲说再给她整好,还没来得及。接着,母亲一个个示范怎么用,当挎包,当腰包……我一一拍照,母亲手工并没有那么出色,但我喜欢她雀跃尝试的劲儿,她永远像个小孩一样,对事物充满好奇。她慢慢织毛线,我小心给她剪指甲,还聊着毛线配色的问题。啊~母亲脚一收,剪我肉了!才没!根本没摁剪子,小时候你剪头发才是经常剪我耳朵。接着是一番辩论,“小时候是剪刀太锋利”“剪子总是太锋利”。
“屋子太烂了”,我又说,母亲放下针线。她拿着米,招呼我打开镜头,她要让我看看一大群鸡抢食之恢弘壮阔。在这环节,母亲充分运用了夸张渲染之手法,展示了她大半生身为人师的循循善诱之功力。而后,母亲又带我看墙角的两个大冬瓜,指给我看高高的屋檐下长着的丝瓜,还有地里的茄子,辣椒……看老瓜蔓爬满老砖墙。“在老家生活丰富多彩,好玩,自由……洗脸去”,母亲说。
秋收的南瓜
八月十五团圆饭开始了,家里的小妖精们缩头缩脑地冒出来,一见生人有动作,转身就跑,不甘心挨饿,又亦步亦趋地靠近。不善言辞的父亲说,有只两边脸花色各异的猫,他一直注意着猫咪的走向示意我偷拍。终于拍下来了,照片里小猫咪一边脸是黑色,一边脸是金黄色,眼神清亮,轻灵活泼。仔细一看,哇~像马未都先生的那一只阴阳脸猫咪,是观复博物馆的宝贝疙瘩。“一只猫能活多大年纪?”父亲问。家里曾经养过的猫咪们被一一回忆了个遍。我把手机里存的一张动图拿给母亲看:一只戴伊丽莎白圈儿的虎斑猫走过来,很有模特范儿。手机传到弟弟手里:这就是真正的猫步。父亲也探头过来。母亲和我说:你想让咱家的走猫步?我知道不行,这一群小猫还不熟识我,我稍微一动,它们就没影儿了。
丝瓜有络
过完十五,要回城了,母亲问我带什么豆类,家里点豆种菜有些收成。“要白豆”,“今年刚好没种白豆”。母亲搬出来一笸箩的红豆子,里面掺杂零星的白豆子,母亲一粒粒捡出来,我也在旁插手。
我真的摸到了月亮
“白得像玉一样”,我拿起一粒对着阳光端详。
“像白月亮”,母亲说。
雪入银碗,新闻媒体人,作文、习诗、画画。文学作品散见《广西文学》《中国诗歌》等刊物。有诗歌作品入选《文学桂军二十年》(诗歌卷)、《广西诗歌地理》等选集。鲁迅文学院第十八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