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夏日即景
文:水韵婵
四季里,夏似乎总不遭待见。
古往今来文章中大都不太写夏,那些惆怅诗人犹爱悲春伤秋,纵是严冬里的一把冰雪也是笔下宠儿。独独把夏遗落在静谧处鲜少着墨,若有大体也单写月下湖里那一抹荷。好似怕被灼烧般避让着、隔笔相望。
对于我这种偏爱荷色、月色、雪色的人而言,夏已独占两色心头好,实在犯不着添第三色。
春有春的生气,秋有秋的丰腴,冬有回忆一把,而夏是一派天真赤诚的美好。
夏的清晨是个顽童。
袭人的热浪尚未苏醒,还在地底酝酿最后的集结。终是给了人几个小时的清静明爽。
树上洒落金色的朝阳,透过叶缝投下斑驳蝴蝶似的翅膀,晃动的阴影和微醺的空气在地上打转、嬉闹。
风从云里起身,穿过低矮的院墙,不凉不暖恰到好处,只是添几分树的精神、人的精神。若下过一夜的雨,所有事物好似水里捞出般晶莹透亮,挂着泪清新异常。
你走在街上,仿佛自己也轻柔得长了翅膀,风一般徜徉,这是一天中不长的时光。
所有的河水透明而清凉,夏花在路边明艳的张扬,树是一把把巨大的伞,抖擞着精神战士般负隅顽抗。
果子未熟麦黍半满,清风与暖阳接踵擦肩,催发日复一日的生长。路上的阴影渐被打散调淡,光一遍遍亲吻着地面。
夏的日月格外昂扬,万物与信念都蓬勃向上。
时光变得充沛而漫长,像永无止境的河在身边缓缓流淌。你只需在这河里打捞一天的时光,或明或暗,或徐或缓。
夏的正午是只小兽,义无反顾地在太阳下燃烧,只聚焦于自己的激情和盛放。
烈日罩下巨大的桑拿房,地里的热气不断升腾,一层层向上蒸发。阳光则由上而下,呼哧呼哧地喷火。
很快四面夹击酣畅淋漓,20度到40度蒸了半晌。天地熔炉般咄咄逼人又烫手烫脚,热情无处安放。
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又像固执任性的爱人,要的就是臣服、主权宣告。
你也不必同他计较,且容一阵的嚣张。实无可忍便寻一处荫凉,喝茶小栖无所事事地消磨掉半日时光。
黄昏时的细街窄巷最是美妙,所有的忍耐都在此释放。
熬过酷热的一天等来一阵风,柔柔吹来时你便会原谅过往。一串自行车的铃响,拐角处一丛栀子花香,街市声混杂孩子的嬉闹。
周遭从炙热中得以舒缓,空气里有淡淡的花草香及洗浴后的发香、体香。所有的热烈累瘫一般,齐刷刷奔向大海及远山。
残余的夕阳把夏喝得微醺,在树底的秋千上轻轻摇晃。开一瓶冰凉的汽水,吃一口沙囊甜瓜,清风就着闲话撒一地慵懒。
夏的黄昏是个漫游者,闲逛着消磨一日最幸福的时光。
等热气散尽星夜升起,这个暴脾气的孩子才会袒露最深处的柔软。
如一朵清荷放在水中,在夜的隐秘处寂静绽放,夏的花心徐徐打开。偌大的世界如一只蝉的翅膀,黑暗里合拢,透明莹亮。
抓住夏的脉搏,你只需顺着它的走向。
在热气和人流未聚集前,乘清凉的晨风漫步,抚摸他的柔软。正午就躲进阴凉,看一片鎏金布施的世界,感受他的热切。黄昏与月夜枕着流云繁星,一同落入这世界的阴影里安歇。
漫长的苦夏,如你的人生,总有慵懒与奋发,有忍耐与释放,有损耗与生长,有酷热难熬,也有清新明朗。
你当去细细咀嚼,慢慢消化,与夏一同忘我燃烧、张驰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