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忌日再谈诗:先做个有用的人 你写的诗自然是好诗?
文/ 朴一吹
吹吹时事文史,写写质朴的诗
【1】
如果一个商品一面市就冷场,那肯定是因为产品不够好。
碰到这情况,没有哪个商家会站出来大骂消费者傻逼,因为一个成熟的商家心里门清——现在的消费者不仅不傻,甚至还挺精明。
他就算买了你的掺水货,也不是因为上了你营销的当,而是自有算盘——要么图便宜,要么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在那装呢。
但这个观念放在诗歌上就不能成立了。诗人大骂读者是傻逼,这好像是一件挺正常的事儿;诗没人读,这好像也挺正常。
要是大家都说你好,你的诗集一出来就万人空巷——这反而有点不正常了。要么就是请了水军,要么就是跪舔群众的烂脚丫。
所以,当代诗歌创作圈子是相当封闭的,以至于快要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但是诗人还是一贯的做派,要么小资得像偶像剧,要么保守得像穿越剧,要么open得像磕了药,要么颓废得像从来不洗头。
反正就是要自嗨,反正就是要整点不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当代诗歌如此式微,到底是读者太傻逼,还是诗人太傲慢?
【2】
最大的问题是:所有人包括诗人自己,根本就说不出写诗到底有啥用。
读诗写诗的极少数,也许会用一些虚无缥缈的答案来搪塞——比如发现灵魂深处,与自我真诚相处,物质之外的精神花园,语言思想探索之类。
但是,李白会说这样的话吗?杜甫会说这样的话吗?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杜甫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李白
在李杜看来,诗不仅有用,而且比什么都有用。
因为在古代,诗不仅有清晰的应用场景,而且有实在的社会价值——它是个人能力与才华的证明。
古代交通不便,聚一次很不容易,如何让别人知道你的能力才干,有三个办法——推荐,科举,写诗。
推荐是名门望族的特权,你要有个三品大员的叔叔,那是不愁怀才不遇的;科举殿试三年一次,名额还有限,而且其实八股文不是有才就能写好,走这条路就是押宝。
最具实用价值的方式,就是写诗了。读书人聚到一起,总要互相唱和来几首,不管是穷书生还是达官显贵,诗词唱和就和现在的交谊舞一样,是必备技能。
律诗标准严格,文字精炼,但凡你写出了好诗,那就要被口耳相传,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甚至引起皇帝的重视。
初唐四杰,李白杜甫,以及后来所有的状元,他们在参加正式选拔考试之前就早已诗名远播——起码主考官是清楚他们的诗才的。
可以说,在古代读书人看来,诗才,是比金银更有价值的硬通货。
所以,当代哪个人要说自己古诗词写得能入唐宋水准,我是不信的——你这是拿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别人吃饭的家伙pk。
而愉情悦性的功能,只是副产品——唐代四大田园诗人,王、孟、韦、柳,哪个不是朝堂重臣?
其实现在的各大诗词论坛里不乏高雅的古诗词,但看了只觉得腐气冲天,这都算好的了,更多的人看都不想看一眼。
真不是写得不好。
【3】
回到那个话题,在当代,写诗,到底有啥用呢?
或者更具体些,当代诗到底有哪些不可替代的应用场景呢?
像宋词一样谱曲唱歌,它不如流行歌词更得人心;登台发言鼓舞士气,它没有鸡血口号来得痛快;要证明自己的才华,那方式可多了,写代码,拍电影,搞科研,做老板……哪个不比写诗来得更直接?
我能想到的新诗应用场景,就只有:文艺青年的座右铭,文章里的装饰句,娱乐节目的噱头,睡不着时的催眠曲。
中国的网络飓风已经刮了二十年,媒介的变化,深刻改变了所有文体:小说创作的方式变成了根据读者喜好日更,专业文章变得更加轻松易读碎片化,就连新闻的写法都变成了去中心化的多视角解读……
从应用场景来看,网络小说打通了影视产业链,专业文章打通了知识付费产业链,社会新闻打通了资讯广告产业链……
他们都在互联网的语境里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和应用场景。
但是,诗歌的网络探索早早被一帮段子手带歪了节奏,导致这二十年口碑江河日下。现在的网络诗歌,差不多就是哗众取宠、文字垃圾的代名词。
可能新诗人们还要觉得憋屈:网络小说就不垃圾了?为啥它就能混的那么好?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4】
说到底,最大的问题,还是没啥实际用处。
别人网络小说还能打发时间呢,还能拍成网剧呢,还能改编成游戏呢。
既然没啥用,也不知道怎么用,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把诗歌从汉语文学框架里抹去了?
诗歌作为一种体裁,自有它的历史使命。它承载着情感宣发中更细腻深刻的那一部分,语言节奏中更有灵动质地的那一部分,文化传承中更精神绵延的那一部分,以及表达体系中更具开创精神的那一部分。
这玩意就像钻头上的钻石——粗看像是装饰品,用起来才发现原来是攻坚利器。
一个语言体系里没有诗,或者说诗歌的存在感在这个语言体系里非常弱,这是有点疯狂的。就像马上就要下深海钻井了,钻头却找不到了。
个人认为:找到当代诗歌在网络生活中的应用场景,让它有用起来,不要总是一副“我就是我爱谁谁”的高傲样子,这事比埋头写几首好诗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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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诗:《我不是海的儿子》
我不是海的儿子
也不是大地的儿子
我是太阳下
凭空出现的影子
我不是亚洲的儿子
也不是世界的儿子
我是麦田里
耸立自己的芒
我不是汉语的儿子
也不是一切语言的儿子
我是戈壁滩上
撕扯荒凉的风
我不是自己的儿子
也不是人类的儿子
我是这部虚构的史诗里
随时枯萎的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