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鸡蛋 就是凛冬里 母爱灼热的温暖
这是个童年时的记忆,这是个冬至的记忆!这也是个关于母亲的记忆!
冬至,这个农历节气的日子,习俗上都会有对祖先的祭奠,以期待佑福家族后人,和寄望来年的日子平平安安团团圆圆。也有俗称:“冬至大如年。”因此,这一天除了拜奠祖先,为先人烧些纸钱外,北方在这一天要吃饺子,南方要吃汤圆子什么的。
但在我久远的年幼时代记忆中,却深刻记得,每逢冷意袭人的冬至夜,母亲用简陋搪瓷碗端给我的,总会是热气腾腾的一碗糖水鸡蛋。
有时我也疑惑,人家冬至都吃汤圆,为什么我家吃鸡蛋?据母亲说冬至是要进补的,至于此说法的依据是什么,则无从考究。但我知道,在我的生活岁月中,为什么我的舌尖至今在糖水鸡蛋的甜味中打转?也许,就是那些年冬至的糖水鸡蛋,已成为了我情感存载的一部分,而永远卸载不了!我的家在江南小城,小时候居住在幽深小巷里,父亲母亲和我三口之家的小屋,是江南弄堂里古宅楼上的小厢房。近窗旁小桥下,小河流水一年四季总潺潺地缓慢流过。而每当冬天,北风会呼呼地从女儿墙上越过,而肆无忌惮地摇动着窗户。
那些寒冷的日子里,缩在臃肿的被窝里,似乎暂时可以抵抗寒冷的侵袭。然而,最能带给我炽热温暖的,始终是母亲时时闪现的笑脸,和时常抚摸上我脸庞温暖的纤手,及冬至夜亲手煮的糖水鸡蛋。
母亲,出身于大地主家庭,是江南的大家闺秀。临解放前夕,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就脱离家庭参加了革命,在老区担任小学教员。在我童龄的印象中,母亲身形纤弱,说话很轻柔很温和。但弹得一手好琴,和唱一些好听的歌。
在那个非常时代,由于众所周知的家庭出身原因,虽没被解除教师的称谓,但也被发配至小城图书馆,从事一般的管理工作。尽管生活境遇如此不堪,但我仍会觉得她对我的呵护,从未由此而减少。
如果说爱来自于一声亲情的言语问候,莫如说母爱,实际上是从平常生活的细微之处,而让人所深切感受得到的。
那些年物资匮乏。每当冬天我家里的日常菜蔬,主要以春末腌起的咸菜为主。但每当冬至夜,母亲就会从床底下的纸盒中,摸出几个平日节省下来的鸡蛋。我知道那些鸡蛋,都是从乡下舅舅家的鸡屁股下抠攒下来的。
在我依然记忆犹新的大脑中,那些个冬至夜,烧煮糖水鸡蛋的过程,足以让我兴奋莫名。
记得我家厢房门外,有一条走廊。走廊近门旁,摆放着一只煤球炉。而每当寒冷的冬至夜,捅开煤球炉,旺火往上窜时,冬天的寒意在我的感觉里,其实已荡然无存。
说实在的,烧煮糖水鸡蛋的活儿,并不复杂。当炉子上那铁锅里的水沸腾了,母亲,就会透过走廊顶上昏黄的十五瓦灯光,轻柔地吹开氤氲缭绕的热气,用那双纤手打下两个鸡蛋。待至数分钟后,捞出盛进有红糖的碗里,一碗糖水鸡蛋就大功告成。
实际上吃糖水鸡蛋所需的时间,可能花不了几分钟。然而,在我固有的记忆中,我每次都吃得很慢。
特别是在我慢吞吞地细咽糖水鸡蛋时,母亲,总会在一旁轻声轻语叮咛:“别心急,吃慢点,好好吃会快些长个的。”我顿时间一股暖流,不由自主地在全身弥漫开来。因此,每回冬至夜吃糖水鸡蛋,我总要花个半小时。也许,在我的潜意识中,总期待那些温暖的幸福感,停留得长一些。
冬去又春来,春去又冬至。在我幼时或少年的内心中,一年四季里,总是很急切地盼望冬至的来临,总是很心心念念的牵记,那糖水鸡蛋的滋味。
然而,母亲却是个病秧子。大概是由于家庭出身问题,造成的心情郁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身患当时所称的“肺痨。”可以说,那些年母亲是医院的常客。加之父亲靠边站去了乡下的农场,常不在家里。在小巷和医院来来回回,穿梭的日子里,只有我陪伴于她。但世事弄人,我陪伴母亲的时间,仔细一算也并不长。
记得很清楚,那是上世纪七二年的冬天,准确地说,应该离冬至的到来,只有三天了。
那也是个寒风洌洌的夜晚,当我被隔壁周老师,牵着手穿过小巷来到医院时,母亲已安详地躺在了那张白被单下了。在父亲痛哭欲绝的状况下,和周围老师邻居的言语中。我已模糊地意识到,母亲永远地走了!
那个时刻,我幼小的内心中,涌上嘴边的却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妈妈,我再也吃不到,你煮的糖水鸡蛋了。
那年我十二岁!|
许多年过去了,我也经历了无数个冬至节。但可以说在岁岁朝朝中,所有度过的冬至夜,远没有了母亲陪伴的那些温暖感,以及那碗糖水鸡蛋所萦绕着的甜蜜回味。
特别是在我十八岁时,父亲告诉我的身世,我并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由于母亲生病不能生养,在我三岁那年从舅舅家过继领养后,心中更是五味杂阵。以至于在每逢冬至节,总会很自然地对自己默默地说:妈妈,我想再吃一碗糖水鸡蛋!
十几年前的冬天,由于下岗和种种原因,我孑然一身来到山里打工上班。在山里的日子很平常,唯有冬至夜时,思念母亲之感,愈发更加强烈!
时光匆匆很短暂,一个不经意中,冬至又如期而至。当我走笔于此时,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冬雨。晨起,对镜自视,双鬓飘白的事实,告诉我已不再年轻。但年岁的增长,并不使人可以去忘却那些曾经的温暖记忆。
杜甫在《冬至》中诗云:“年年至日长为客,忽忽穷愁泥杀人!江上形容吾独老,天边风俗自相亲。杖藜雪后临丹壑,鸣玉朝来散紫宸。心折此时无一寸,路迷何处望三秦?”
或许,我和杜老夫子的境况有些相似。也是客居他乡,也是生活的诸多无奈和不顺。但不同的是,在我生活的光阴中,母亲的那碗糖水鸡蛋,在我的记忆里,始终盈溢着暖意,而永远温暖着我!
不须说,每当冬至的夜晚,我都会去煮一碗糖水鸡蛋!
【浪子诗书】典型的江南60后.主业为生活而生活,业余写文码字.现为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湖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湖州市网络作家协会会员。创作以散文诗歌见长。几年来数百篇(首)作品,发表于全国各地报刊和各大文学网站。15年16年18年,各有散文收录于省市级文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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