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女人的人生 都能从开头看到结尾的!
1913年,金韫颖出生于北京。
她和溥仪,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老爹载沣是醇亲王,大哥溥仪三岁又进宫当了皇帝,金韫颖这个格格,自然从小养尊处优。
高高的院墙挡住了外人的视线,但是也把里面的人圈在了王府之内。虽然养尊处优,但金韫颖每天的生活却十分单调:早上起来,吃过早饭便去给父母请安,然后开始学四书五经。外出去学校,被认为是不合身份,王府的格格,得请了先生来府里教。
深宅大院里长大的金韫颖,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无聊时只能在王府的花园玩玩。但是就是在花园里玩,也不能自由自在。如果一高兴跑了两步,都会有长辈说:“这么大的格格,走路没有个走相”。
父亲载沣(中间坐者)与子女们的合影
前排左二为金韫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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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韫颖还是孩子的时候,她的母亲瓜尔佳·幼兰就自杀了。
瓜尔佳氏,是慈禧心腹重臣荣禄的女儿。辛亥革命溥仪退位之后,瓜尔佳氏一直梦想着复辟,并因此拿出无数金银财宝,拼命联络各路军阀。
她和端康太妃关系很好,两人经常凑在一起密谋。通过掮客,瓜尔佳氏结识了奉军喽罗于崇汉的干儿子于敬远,还有荣禄的老部下袁德亮等人。瓜尔佳氏兴冲冲的把这些人带到端康面前,端康一见有军人对自己表忠心,自然也很兴奋,又是赐宴又是大笔赏钱,结果这些钱财最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端康太妃因此对瓜尔佳氏起了疑心,怀疑瓜尔佳氏其实是借机贪自己的钱。瓜尔佳氏一直以为自己精明能干,忙活一通之后才发现自己不仅被骗,而且被骗了之后还无法向端康太妃解释,整个里外不是人。
瓜尔佳氏(中)和孩子们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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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的时髦玩意儿,也引起了溥仪的兴趣。太监给他弄来一套民国将领穿的大礼服,帽子上有个像鸡毛掸子似的翎子,另外还有军刀和皮带。溥仪觉得很好玩,就穿戴起来还照了相。
端康知道后很生气,把溥仪叫去训话说:身为一个大清皇帝,穿着民国将领的服装是什么意思?溥仪只好把这些军刀洋服收起来,重新换回原来的裤褂。从这件事之后,端康派了太监天天跟着溥仪。当时溥仪十四五岁,正是青春期。对于端康的这种管教方式非常反感,两人因此经常冲突。
太医院里有个大夫叫范一梅,有天被端康辞退了。范大夫是给端康治病的,这事本来和溥仪没关系,但是溥仪借口太医院的事,得他这个“万岁爷”说了算,和端康吵了一架。并对身边的遗老遗少们说:“她不过是个妃。本朝历代从来没有皇帝管妃叫额娘的!嫡庶之分还要不要?如果不要,怎么溥杰不管王爷的侧福晋叫一声额娘呢?凭什么我就得叫她,还要听她的呢?”
端康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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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传到端康耳朵里,可把端康给气坏了。一怒之下,端康以“做母亲的没有教育好儿子”为借口,把瓜尔佳氏叫来,在永和宫大殿外面跪了一个上午。瓜尔佳氏活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她越想越委屈,最后自杀了。
金韫颖后来回忆说:“母亲的死,对我刺激很大......平时她很少抱我。那天她抱着我,带着二哥溥杰到花园里玩,一边对我说,你长大了,可要听话,别学皇上,要听话。我只觉得不同于往常,可那时小,不懂什么。”
瓜尔佳氏死后,端康也觉得内疚和后悔。她不再像过去那样管着溥仪,紫禁城的小圈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1924年,溥仪被冯玉祥的兵马赶出了紫禁城。当时只有11岁的金韫颖,随着溥仪搬到了天津的张园。婉容的母亲看到金韫颖后,非常喜欢,就让溥仪指婚给自己的儿子。19岁的金韫颖,就这样与婉容的弟弟郭布罗.润麟定了亲。
出宫后在天津张园一家人合影
左二为金韫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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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麒小的时候很顽皮,敢在宫里养心殿的房顶上跑,还敢拿宫里“永保天命”的大印,往养心殿的墙上到处打。溥仪很喜欢自己这个小舅子。但润麟的母亲怕他在宫里闯祸,便托词不让他进宫。溥仪于是就赏润麟东西,因为一赏东西,润麟就得进宫谢恩。
润麒一直想学医,但是溥仪一直梦想“恢复大清朝”,让润麟和溥杰一起去日本学军事,以便成为“两个未来的武将”。1931 年,溥仪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建立了伪满洲国。金韫颖也在这一年,嫁给了暑假时从日本回来的润麟。
结婚的时候,小夫妻俩坐在床上,按规矩需要衣服压着衣服。这里谁压谁是有讲究的。金韫颖的婆婆,让金韫颖的衣襟压在自己儿子上面。因为她觉得自己儿子太闹了,需要这个文静的媳妇来管管。
婚后不久,金韫颖也跟着润麒去了日本。因为是溥仪的妹妹,日本因此格外加以笼络,一会儿要她出任日本妇女会名誉会长,一会儿当时裕仁天皇的弟媳又请她去教中文。但是,金韫颖却并不喜欢呆在日本,她给溥仪写信希望回国,但是溥仪不同意。
金韫颖和润麒的结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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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润麒从日本陆大毕业,在长春一个高等军事学校任战术教官。1945 年8 月15 日,溥仪与溥杰、润麒这些身边的亲信,在吉林大栗子沟获知日本投降的消息。三天后,溥仪在几间低矮的平房前,读完了他的“退位诏书”。之后,溥仪带着润麟等八人,取道通化由沈阳搭机赴日。金韫颖与其他伪满洲国的“皇亲国戚"一起,都被扔在了东北的荒山僻野之中。
润麟和溥仪他们刚到沈阳机场,就成了苏联红军的俘虏。当俘虏虽然没有自由,但饭还是有人管的。而当时留在大栗子沟的金韫颖,却要自己给自己找饭吃了。
活了半辈子,都只花过钱没挣过钱的金韫颖,在街头摆了一个地摊:一块布上面放几盒香烟,然后把整盒的烟拆开了,一支一支零卖。单根的烟,比整盒的烟卖的要贵,金韫颖从中赚些差价,买点玉米面或是豆饼来充饥。
后来他们回到北京,有人送给金韫颖的小女儿曼若饼干,曼若竟不知道那东西可吃,哭着要吃窝窝头。因为忙不过来,儿子宗光在外玩耍时被爬犁撞伤了,结果外伤感染转成骨结核,留下了后遗症。
金韫颖和儿子
(无名指上的戒指,真不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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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政府通知她迁居北京。金韫颖和三个孩子以及婆婆,辗转回到了北京。她学过打字,学过救护。在招考护士的考试中,一百多位报名者里她考了第12名,但是人家嫌她年纪大,又有孩子拖累,没有录用她。最后,她被安排到街道做治保委员。她有文化,待人和气。不管是同事还是附近的居民,都很喜欢她。
她学会了各种家务活。每天,她到院里的水龙头下洗菜,在屋里的煤炉上做饭,去胡同里上公共厕所......王府小姐的身份,早已随风而逝。现在的她,只是胡同里一位为人和善,做事认真的金大姐。
虽然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她却比普通人有着更多的烦恼:丈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儿子的病也时好时坏。婆婆偏偏也病倒了,而老人一生病,脾气就变得古怪。尽管金韫颖忙里忙外,婆婆还是经常给她脸色看。
一次,婆婆要吃六必居的酱黄瓜,刚下班的金韫颖二话没说掉头就出了门。从兵马司到前门外,坐车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她紧赶慢赶,才没误了婆婆的晚饭。在人前,她总是面带微笑,轻声细语。只有躺到那张用长凳搭出来的板床上,她才能想想自己的心事。
住在北京胡同里的金韫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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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 年,当时中央文史馆的馆长章士钊,在旧书摊上偶然发现一本名叫《满宫残照记》的书,书中收录有金韫颖当年写给溥仪的信。这些信活泼轻松,在晚清遗老遗少们的八股之中别有一番情趣。章士钊对信的文采很欣赏,对金韫颖这个人也很好奇,就去找溥仪的七叔载涛询问。
载涛说,溥仪确实有个叫金韫颖的亲妹妹,人称“三格格”,最近才从东北迁回北京。章士钊闻言,执意要见一见金韫颖。几天后,载涛带着金韫颖来见章士钊。章士钊后来把金韫颖的情况告诉了毛泽东。
1956 年,在毛泽东的特批下,金韫颖与七叔载涛去抚顺战犯管理所,见到了十一载没见过面的哥哥溥仪与丈夫润麒。1957年春节后,最高人民检察院宣布对郭布罗·润麒免予起诉,从抚顺监狱释放。
润麒回家后,一开始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当工人。1961年除夕,周恩来、邓颖超夫妇在中南海宴请以载涛、溥仪为首的爱新觉罗家族。席间,周恩来问润麒干什么工作,润麒说:“钳工。”一旁的中央统战部部长徐冰问:“你是几级工?”润麒说:“学徒工。”大家全笑了,周总理皱皱眉说:“这不合适,你应该发挥你的特长。”
在家中与客人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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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润麒被调到了北京编译社。他熟悉日、俄等多种语言,在编译社如鱼得水。金韫颖后来担任了北京东城区政协委员,一家人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很大改善。
1966年,“文革”爆发。金韫颖家里也来了红卫兵,一进门就冲着他们就嚷:“快拿出金银财宝来!”还问她:“你们家有几块表?”金韫颖说:“有两块金表,一块手表,一块怀表。”红卫兵说:“一人一块就行了,多的拿走。”还抄走了一条狐狸围脖。
一家人惴惴不安,不知未来还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后来,有个红卫兵来问:“你们是不是周总理让保护的那48家里的?”红卫兵走后就没再来过。金韫颖说:“我估计周总理一定曾让保护民主人士。为此,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在那样动乱的情况下,他那么大的领导还能记着我们。”
金韫颖和润麒晚年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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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不知不觉两人一起度过了半个多世纪,迎来了他们的金婚。他们家里没有保姆。没有煤气了,润麒自己去换煤气罐。灯泡坏了,洗衣机出了故障,也都是润麟负责修理。金韫颖身体不好,但依然坚持下厨。一碗鸡蛋挂面,一盘咖喱牛肉盖浇饭,虽然简单,做的却很合润麒的胃口。
虽然与溥仪与婉容一样,两人也是宫廷包办婚姻,但幸运的是两人并没有貌合神离,而是相濡以沫了几十年。1992年,79岁的金韫颖辞世。看着妻子的照片,润麒说:“如果有来世,我还娶她。”
“公主”也罢,“驸马”也好,诸般热闹不过是过眼云烟。但这世上无论如何风云变幻,都容得下一对平凡夫妻的恩爱,容得下家常日子、柴米油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