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个没有团圆的团圆节:父母子女之间到底怎么会产生隔膜?
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上寄宿制学校,学校离家较远,那时,“中秋节”这一传统的节日,并不要求必须放假,恰逢周末还好,否则就要留在学校。我还好一点,有远亲在学校附近,就讨人情住他们家,总好过铁皮房里的大通铺。
最早在舅奶奶家,他们在某个中秋的晚上特意邀请我共进晚餐,过分害羞的我竟拒绝了!我从小在独家院长大,内心深处恐惧社交,尽管全世界都觉得我那时活泼可人,只有自己知道鼓起勇气面对一切的疲惫。所以,我讨厌伪装,大概是累怕了,至今依然条件反射般地排斥。从十岁起的每一个夜晚,都是一个人,早已对“团圆”的概念很陌生。后面,弟弟,表哥和我一起住在了姑奶奶家,那是我迄今为止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日子里掺了蜜,伸手就能抓住阳光。
表姑对我们很好,在节日里招呼我们吃各种月饼和瓜果,我们害羞着不肯要,她就硬塞到我们手上,我们含笑着享受着美食,对各自的吃相嘲讽一番。表姑父善交际,他们经常会留朋友来家打麻将,散会后留下一地的果皮瓜子壳,我都会快速去清扫干净,有时捡到散落在地上的钱币,也都会及时奉还。人人都夸我懂事,其实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让我习惯了敏感。自卑的父母,自己在小心翼翼的同时,也会让孩子神经紧张。我小时候留下不少照片,大多数都是没有笑容的,而且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声音来。
古镇的老院子,瓜果满园,汇聚人间秋色
后面辗转到了大建旁村,那是我二爷家的两间闲置房,在大马路边上,去中学很方便,一间归我和弟弟住,一间给同龄且同班的堂姑。我那时总觉得自己跟堂姑住比较好,但是爸爸说,我们家占一间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于是我打消了去那屋的念头。房子太旧,经常漏雨,幸好大理干燥,倒也没有明显的霉味。二爷的几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很好,他们把各类月饼各划一点,装在小塑料袋里,送到我们的房间,上晚自习回来肚子空落落的,遇上那袋月饼,简直是人间至味!那时候觉得叔叔阿姨人真好,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当然,我们也少不了在周末带点自家园里的蔬菜水果,那时他们总会说“不用的,这么大老远的,你们好好念书就行”。
求学当如蜂酿蜜,不问辛苦。
说到念书,住他们家那一年多,我最上进,周末也不回家,全心全意面对中考,弟弟就派上大用场了——给我带生活费。有时候真的挺佩服自己的简单,简单地穿着打扮,简单地读书,简单地三餐,简单地自己解决问题。比如某一次家长会,要发一百块生活补助,必须发到家长手里,但是我没有家长来,班主任问起,就说“可以直接给我吗”,被拒绝后,就说“那就算了吧”。那时候土豆两毛钱一斤,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那么淡定地拒绝那一百块的。总之有人说我自律,也有人说我独立,但是大家都觉得我有主意,所以没有人说我单纯。
我的家在山坳里边,再里边。
但其实我很单纯很老实,单纯地做某件事,不夹杂一点杂质;老实地守着诸多规矩,别人定的还不够,一定要自己加一些。比如,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跟谁比,就是喜欢而已;填报专业,英语不错,但更喜欢汉语言文学;选一座城市,也仅仅是那里的天空很蓝,那里被称为“社会主义的最后一块净土”;就连工作,都奔着“古镇”来。从中考填报志愿起,从来没有父母在身边。当然,更别提高考陪考亦或是后来的生小孩,他们都觉得我是勇敢的,足够强大到自己可以应对一切,从来没有人问我累不累,怕不怕。高中时的每一个中秋,都有班主任陪伴,有一年他踢球伤了腿,但是一眼发现我没有在教室,就拄着拐杖来排球场找我,跟我说了许多,告诉我要合群要习惯社交,因为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
简单如一朵洁白的野花。
我终究没有进入成年人那个复杂的世界,就这样没有长大就老了!大学里班长组织我们去东北饺子馆,北方的中秋,夜凉如水,那些欢笑的岁月,永远定格在二十岁以前。后来,我很忙,各种团体出动,我都没有参加。父母自然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那种不能合群而又别无选择的痛苦。当然,我不是没有人缘,相反,我身边围满了各类人等,但是,那活在别人眼里的自己,那风光无限无所不能的自己,说不出有多累。有时想到家里,依然兴奋,因为我是最能干最懂事也最不会给他们拖后腿的那一个!
心灵的每个角落都开满了向阳花
转眼已是而立之年,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我已经网上买了月饼,是她喜欢的老字号,还有酥皮。没想到她却莫名地冲我发火:“别寄来寄去的了!你们自己吃,这边还嫌多,多得吃不完……”我知道他们一直对不能给我诸多支持耿耿于怀,甚至觉得我因此会“怀恨”在心。其实我需要的不是随手能给我拿出个几十万的父母,而是在我需要安全感,需要家乡味,需要帮我带孩子的时候,他们能在我身边,告诉我:不用怕,你还有我们。
还是留恋那些暖色的野花,牧羊的日子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居然会在孩子面前自卑,开始觉得自己没用。可是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拒绝得那么干脆,诸如“你弟弟没结婚”“我晕车”之类的,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上着班,自己带孩子,身体的疼痛,也常常让我心烦意乱。以前觉得,不团圆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现在发现,不团圆也罢,因为我们的心再也不能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