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们在夜晚需要一个知心人聊聊天儿 那“月亮”也总会到场的
我什么时候?你漫无目的地步行到城里去的时候,你觉得,仿佛你被溶解在这座城市里了,但是你同时也不喜欢它。我曾对你说,我经常有这样的心情。噢,是的!你甚至随后就说了哈高厄尔!乌尔里希喊道,我们都笑了。现在我想起来了。但是我们并不完全真的就有这样的看法。此外我也给你讲了施与的和索取的看,男人的和女人的原则,原始想象中的两性人学说以及诸如此类的事:这样的事我能讲许多!仿佛我管不住我的嘴巴似的,它就像那月亮,如果人们在夜晚需要和一个知心人聊聊天儿,那月亮也总会到场的!
但是这些虔诚的教徒们所讲的有关他们心灵奇遇的事,他继续说,在他的言语的愤懑中又搀杂进客观,甚至还有赞赏,有时这是用一种司汤达式的研究的力量和无情的信念写成的。当然只能是,他加以节制地说,停留在现象上,他们不把自己的判断搀和进来,这种判断受到这个讨人喜欢的信念的篡改:他们是被上帝选中来直接聆听他教诲的人。因为从这个时刻起他们当然不再给我们讲述他们那些难以描绘的没有名词和动词的感受,而是用有主语和宾语的句子讲话,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灵魂和上帝,犹如相信两个门框柱子,神奇的门户将会在它们之间开启。
就这样,他们作出了这样的陈述:他们的灵魂游离开肉体、被沉入主的体内,抑或主像一个情人那样侵入他们体内。他们被上帝俘获、吞食、迷惑、掠夺、强奸,抑或他们的灵魂扩展到他那儿,侵入他体内,体验他,用爱拥抱他并听他讲话。这时,尘世的榜样是明白无误的。这些传记现在不再像重大的发现,而是只还像某些类似的幻象,一位爱情诗人用这些幻象修饰他的题材,对于这个题材只可以有一种看法:这些报导至少使养成克制习惯的我处于痛苦的紧张状态中,因为这些被选中的人恰恰是在声称上帝对他们讲过话或者他们听得懂树木和动物的言语的时候,没有同时告诉我们上帝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话。他们一旦这样做了,人们也就发现,原来这仅仅是个人事务或众所周知的教会新闻。永远令人遗憾的是,没有哪个一丝不苟的研究人员有幻觉!他结束他的长篇答词。
你认为,这些研究人员会有幻觉吗?阿加特试探他。乌尔里希略一沉吟。随后,他像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那样回答:我不知道,也许这种情况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当他听到他自己的这句话时,他笑了笑,算是又节制了一下这句话。阿加特也笑了笑。她似乎得到了她渴望得到的回答,而她的脸则映现出一种紧张情绪突然停止后接踵而至的无可奈何、灰心丧气的小小瞬间。所以,她之所以提出异议,也许仅仅是因为她想重新撩拨她的兄长。你知道,她说,我是在一所十分虔诚的学校里长大的:其后果就是,有人一讲起虔诚的理想来,一种对漫画的喜悦之情便会在我心头油然而生并变得简直很不体面。我们的女教员们都穿一种两种颜色构成一个十字形记号的制服,这不用说一定会提醒我们记住一个最崇高的思想,这个思想就会以这样的方式整天在我们眼前浮现。
可是我们一秒钟也不曾想过这样的念头,我们凭她们的外表和她们那软绵绵的话语把我们的妈妈们叫作十字形蜘蛛。所以,就在你朗读的时候,我也是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的。你知道吗,这证明什么?乌尔里希喊道,什么也证明不了,只证明,以某种方式存在于我们内心的向善的力量会立刻咬穿四壁的,假如人们把这股力量关入一个坚固的模型,这股力量立刻就会通过窟窿向恶逃逸!这使我想起了我当军官、和我的同伴们一道支撑王位和祭坛的那个时代:我这一辈子没有第二回听到像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这样自由谈论这两件事的!感情怕受束缚,但尤其是某些感情。我确信,你们的了不起的女教员们自己是相信她们向你们传布的教义的:但是信仰一刻也不会一成不变!就是这么回事!虽然乌尔里希匆忙间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并不尽如人意,阿加特却自己明白,使她失去了对信念的兴趣的那些修女们的信念仅仅是某种腌渍过的东西。
虽然可以说保持了原汁原味并且没有失去信念特色,但毕竟不新鲜,甚至以一种无据可查的方式进入另一种状态,它不同于此刻作为预感浮现在逃遁的、倔强的圣洁弟子眼前的原来的状态。这连同所有其他他们已经对道德讲过的,都属于她的兄长沉入她心田的那些感人的怀疑之列,属于一种内心复苏的状态,这就是从那时以来她一直感觉到的、却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状态。因为她有意显露出来并从内心感到偏爱的这种冷淡状态,并不总是主宰了她的生活。有一回曾发生过什么事,这种对自我惩罚的需求直接来自于一种深深的沮丧情绪,正是这种沮丧情绪使她显得不庄重,因为她认为自己没有受此恩宠,要对崇高情感保持忠诚。
从此她便因自己内心懒散而蔑视自己。这件事发生在她在她父亲家里过着少女生活和她和哈高厄尔的令人不可理解的婚姻之间,其范围是如此狭窄,以致乌尔里希迄今一直都提不起打听它的兴趣来。所发生的事,不久就讲了:阿加特在十八岁上嫁给了一个只比她自己年纪稍长一点点的男人。在一次以他们的婚礼开始并以他的死亡告终的旅途中,他在途中染上的一种疾病在几个星期内便又把他从她身边夺走了。医生们称这是伤寒,阿加特也跟着他们这么说,觉得这是一种表面上的正常情况,因为这是事情的被世俗磨平了的一面。但是在那没给磨平的一面,这就是另一回事了:阿加特迄今一直生活在她的备受众人尊敬的父亲的身边,致使她心存疑心地认为,如果她不爱他,她就是不仁不义。
在学校里的那种对自己的捉摸不定的期待由于这期待在她心头勾起的猜疑因而也就没有巩固她与世人的关系。而后来,当她怀着突然觉醒的活力并且在和青少年时代的游伴们的共同努力下载不多几个月内克服一切障碍从他们俩青春年少中生出的一门婚姻的障碍,虽然一对恋人的家庭彼此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这时她一下子不再感到孤独并恰好因此而显出了自己的本色。这种情况不妨可以说是爱情吧。但是有恰似看太阳那样看爱情的恋人,他们只会变得眼睛失明。也有当生活受到爱情照耀时破题儿头一遭惊讶地看见生活的恋人:阿加特便是这样的恋人,她还根本不知道,她是爱她的伴侣还是爱别的什么东西,就已经发生了在冥暗世界的语言里叫做传染病的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