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普拉斯》分别讲述着世间富与贫不同的人生故事
《大佛普拉斯》分别讲述着世间富与贫不同的人生故事
《大佛普拉斯》很好的一部台湾电影。好电影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看完之后,给人一份愉悦之感,这种电影多是商业片;另外一种则是钻进了你的内心,你识破了它的“皮相”,它窥见了你的“灵魂”。这种电影多是文艺片。文艺片与商业片虽非泾渭分明,但分野的两岸,目之所见,心之所及,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大佛普拉斯》用一“黑”一“白”两把武器,揭橥了彼此对立的两个世界——彩色的富人世界或上层人世界和黑白的穷人世界或底层人世界。“黑”即黑色幽默,黑色幽默贯穿了影片的始终,给残酷的现实社会增添一抹荒诞的底色。“白”即旁白,导演的旁白游离于剧情之外,却丝丝紧扣影片的主题,不偏不倚,针针见血。
片中的黑色幽默无处不在,连导演的旁白也多有戏谑之语,观众自是忍俊不禁。但随着影片的结束,才发现自身已经坠入了导演精心编织的一张严密无缝的巨网之中。细细思考,这难道不也是一部“恐怖片”吗?笑过之后,顿时陷入了汹涌袭来的忧伤和冷彻脊背的悲凉。阶级分化的社会,贫富分化的群体,政商勾结、金钱至上,菜埔、肚败、释迦这些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处于整个吃人社会的“食物链的末端”,活得卑微苟且,死得莫名其妙。在一个完整的社会系统中,他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一旦窥探到了“老板”的秘密,闯进了他们的世界,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承受死亡的恐惧。
另一个世界,是上层人的社会。个个西装革履,却是道貌岸然,蝇营狗苟,压榨着底层人的生存和尊严,也腐蚀着社会的肌体。结尾大佛发出的钟声,是一个莫大的讽刺。钟声是荒诞的,可这个社会不也是魔幻现实主义吗?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本来应该实现的状态,却渐行渐远。《大佛普拉斯》是一部充满强烈的社会批判和人文关怀的佳作,虽然我们需要这样的电影,却不需要这样的社会。可一切都在真实的发生着,身处其间的我们,被强大的社会洪流裹挟着,不是被同化,就是被边缘化,一言不发,痛苦前行。
在影片出现的第一次夹娃娃的场景中,他说“夹娃娃很疗愈啊”的时候,我们都会觉得有些好笑。但在这一幕里,我们看到,在这个落魄、油腻还有点猥琐的底层男人的家中,却有一具干干净净的、硕大的飞碟模型,而飞碟的内部,是用封面女郎组成的壁画,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娃娃。电影的镜头伴随着林生祥的配乐,从飞碟内部的天花板开始慢慢划过,整个飞碟犹如教堂佛寺般庄重威严。镜头最后停留在菜脯严肃的脸上。那一刻,我们才意识到,我们和菜脯一样,对肚财的内心一无所知。
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期盼与向往,让那个底层的男人在家里放置了一个飞碟,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内心世界是怎么构成的,为何会有一个这样的圣殿般的存在。就像我们不知道,那个每天晚上要听到海浪才能睡着的流浪汉释迦,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们也不知道,肚财捡垃圾时遇到的失意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导演在这里,用画外音说:现在已经进入了太空时代,人类都可以登上月球了,却还是无法探索人的内心宇宙。
另一个让人感到震撼的,则是那个有力的结局,法相庄严的佛像里暗藏着一具罪行下的尸体,这是一个直接有力的隐喻,是对影片中那些藏污纳垢的权贵社会的一个有力控诉,影片秉持的简单善恶观(有钱人坏坏,而穷苦底层却有着质朴的善意),对金钱与罪恶的关系缺乏更深入的探讨,让这种控诉显得过于简单浅白,但同时也让它有一种单纯的尖锐力量。就像那个杀人老板原来是一个一直戴假发的秃子一样,简单而有力。
它用一种轻松幽默的态度来讲述底层的悲剧,但同时又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其实对他人的内心一无所知,而当这个“他人”本就是一个生死都无人关心的底层时,这种隔阂就更加凸显了这些人物身上的悲剧性。影片中那些腥膻的幽默与段子背后,是导演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它的表象越幽默,底色就越悲凉。相比之下,那些声嘶力竭,不断展示苦难,试图让观众与人物共情,进而产生同情的电影,则显得相当的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