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雪花的冬季 品读泰戈尔的散文诗《雪》中静谧

拉宾德拉纳特 · 泰戈尔（Rabindranath Tagore，1861年5月7日-1941年8月7日），印度著名诗人、文学家、社会活动家、哲学家和印度民族主义者，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1878年赴英国留学，1880年回国从事文学活动，20年代创办国际大学。1913年，以《吉檀迦利》成为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人。其代表作有《新月集》、《飞鸟集》、《眼中沙》、《园丁集》等。

而他的散文诗《雪》也是中外名家描写雪的名篇被收录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散文诗精品》中。

散文诗是介于散文和诗歌之间的文学体裁。它有着散文一般细腻的笔触，又有诗歌般的飘逸飞扬，有诗情有画意，更有哲理。

泰戈尔的这首散文诗《雪》有着雪花的灵动，雪原的苍茫，有着深刻的内涵，更有神采飞扬的想象力。无论散文诗的结构还是文笔还是意象都是那么唯美。

散文诗一开始就点名时间和地点，时间：星期日，（礼拜日，西方宗教日，教民们到教堂过礼拜日）地点，美国一所教堂对面的住所。

因为这样，作者是被异国他乡的教堂清凛的钟声叫醒的，当他醒来，推开窗，眼前的一切都染白了。如此洁白的境界，任谁都会诗意大发吧，何况在印度很难得见到如此大雪的他。于是，作者用他优美的笔触描写着雪景，不但他迎接着白雪，就连没有生命的楼房也用倾斜的屋顶敞开胸怀来迎接漫天飞雪。一个敞开胸怀，让我们感受到屋顶也有了自己的情感。

“来吧，用素纱遮盖我，凝结的雪河荡涤了路尘的王国，化为无数支流，向四面八方迤逦流去。”

是抒情，是描述，还是寓情于景，都有，素纱，让眼前原本厚重的雪有了轻盈的姿态，有了朦胧的意境，而用河来形容积雪，使雪有了流动的感觉，因为冬日的大河早就顿失滔滔，而大雪成了河流，它涤荡着路尘的王国，迤逦流向四面八方，这是如此宏大的气魄啊。雪荡涤着污浊的世界，荡涤着曾经满是尘土的道路，让整个世界整个道路甚至整个王国都是银装素裹的洁净一片。当然，也让作者的心洁净而静谧起来。

作者继续描写雪景，写雪中的树，树上没有一片叶子，湿婆仿佛端坐在树梢播布晶莹的祝福。也只有泰戈尔才这样写，因为湿婆是印度神话中毁灭大神，她住在喜马拉雅山。没错，正是我国西藏的第三女神雪山。此时，她却来到美国，来到作者居所窗前的一棵大树上，端坐树梢播布着晶莹的祝福。雪花是从天降落的，而在作者眼里，是他故国的大神湿婆从树梢降落的，于是，积雪有了地气。

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路边的枯草似青春的残痕，尚未盖严，但却认输。这里，作者肯定有一丝伤感，路边的枯草恰似他的青春，虽然没有被完全遮挡，但却在岁月的冰雪面前服输了。连鸟儿都停止鸣啭，天空也没有一点声音，一切那么静谧，只有雪花漫天飞舞。

这一段已经唯美得让人心醉。

于是，作者开始展开他的想象，在异国他乡酣睡时，天庭的重门悄然开启，可是，天使未来报告消息。原本应该来报告消息的天使居然失约了，这让作者惆怅。在沉睡中，他幻想着“宁静”之神离别天界幽寂的道院，它未曾乘坐辚辚飞车，驭手没有挥舞闪电之鞭，怒吼抽打发狂的天马。这是过去她出现时常见的情景，可是，此时此刻，宁静真的宁静了，她舒展白色的羽翼，轻轻垂落，动作那么轻盈，姿态那么婀娜，不撞击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发生冲突。

作者在想象，但也是真实地描写夜晚雪花降临时的轻和静。

此时，太阳被挡在雪幕后面，天光一点也不刺目，很柔和，让整个世界都透出莹莹的柔光，这只有在雪天才能出现，太阳光被挡住，但又不是完全遮挡，它柔柔地透出，在雪中发出柔柔的莹莹的光。就像被罩着恬静、温润、柔光的面具。

罩着面具的世界更是让人神往。

于是，作者将目光从雪的世界移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既然连大镂的屋顶都敞开胸怀迎接雪花，那么，作为诗人，怎么可能不敞开自己的胸怀来迎接雪花拥抱雪花？

在清静的冬晨，他迎迓，他顶礼白雪的洁净进入他的灵府（心灵之府）并真诚地祈求雪花缓缓覆盖他的忧思、想象与工作吧。他希望雪花跨越夜阑无边的黑暗，无声地永驻于他的生活。夜阑无边的黑暗是真实的黑夜，也是现实的黑暗吧。他更希望雪花在未被污染的皎洁中唤醒他崭新的黎明，不留任何污点，把天国的光华永恒圣洁注入他的生活天地。

这段抒情也是泰戈尔的，是灵动而圣洁的。是他对雪花的情愫。在白雪面前，他没有丝毫亵渎玩弄之意，而是崇敬雪花，让雪花净化自己的心灵。

面对皑皑白雪，他将自己的灵魂沉入深广的洁白之中，让自己沐浴这异常冷凛，异常艰苦的灵魂之浴，他感觉到自己就像婴孩一样赤裸着，下垂着，垂致雪花深处，在全身心的纯洁中，膜拜湿婆神。

这一段充满着宗教的情感让人动容，雪花的美不在于装点，掩饰，而在于净化，净化世界，更净化人心。雪会在阳光下消融，但融进心灵的雪花却永远净化着人们的内心世界。

作者继续描写雪野中的世界，描写什么呢？万籁俱寂，万径人踪灭，虽然有教堂的钟声，但在泰戈尔的心目中，除了敲醒沉睡的他，让他看到雪景就已经完成历史使命，虽然教堂的钟声肯定一直敲着，但那是别人的，只有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才是他的。

在雪花中，他的眼睛再一次投向光秃秃的树木，他看到虽然树木褪去枝叶的盛装，但生命的财富却贮存在幽深的心底。大树袅娜的枝条倾吐了心中的渴慕，大树的枝条向谁倾吐渴慕？向天空，向雪花，向大地，都有吧。

此刻，所有大树的枝条都在心底默诵梵咒，就像修道的迦里（湿婆大神的妻子）。她们舍弃华贵的装饰，身着圣洁的素服，默想着湿婆的威严仪容。她抑制着点燃欲火、培植着缱绻的爱恋，让情欲的灰烬飘逝。

这不是树木，而是身着沙丽的印度女子，她们华贵雍容但又是那么圣洁。她们洗尽铅华，不施粉黛，一身素洁但却无比美丽。

作者的目光从一棵棵大树，从一根根柔韧的枝条投向整个旷野。纵目远望，四野银装素裹，曾经阻隔他与湿婆团聚的障碍已经排除，他的心跨越千山万水，飞到湿婆身边。此时，已经是夜晚，北斗七星出现在天幕，它的慈辉写下喜讯。这个喜讯不是别人的，而是他的，他修行的吉日已经来临，他专注的修行之路已经被开辟，在这条道路上，谱写了美好的乐章，在看不见的地方盛开了绚丽的鲜花，这是可以编织与佳偶交换的鲜花啊。

这一段没有宗教背景的人肯定读不懂，我承认，我不懂，但却知道，泰戈尔在这场异国他乡的雪中感悟到许多，从雪景中悟道修行。

于是，他继续在雪景中关注自己的内心，他希望他的心也如雪花一样苦修，在雪花中稽首冥想，（稽首（qǐ shǒu），指古代跪拜礼，为九拜中最隆重的一种。常为臣子拜见君父时所用。跪下并拱手至地，头也至地。而佛教中也有稽首，只是佛教的叩头动作手心是向上的，意为承接佛法。而冥想是瑜伽中最珍贵的一项技法，是实现入定的途径。一切真实无讹的瑜伽冥想术的最终目的都在于把人引导到解脱的境界。）

这都是作者对雪的顶礼与膜拜。在对雪的膜拜中，一种圣洁的恬静注入生命中。在他的眼中，雪花就是洁净之神的使者。希望人们能够从人生的起点到终点都让雪花陪伴着你，清除你心灵的垃圾，净化你内心世界。让你的内心充溢着新的觉醒，新的生命和新的团聚。

作者从外面的世界写到自己的内心，写到雪花让他达到的顿悟，于是，这些晶莹的雪便美好无数人的内心，让我们后人在阅读中感受到内心的干净与宁静。

虽然，我们不懂佛教，虽然，我们不修行，但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应该有一片干净的雪的世界，有雪花的轻灵飘逸。

让洁白的雪花净化我们的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