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间 乡村的夜晚
作者:坡上的风
晚饭后,太阳把山肩的天和云染成了橙红色,阳光照在脸上,还是很辣。村里人早饭、晚饭都很早。农闲时节,饭后乡村人家拎着小板凳,坐在屋影里乘凉。大家都在等待大山舔到太阳,那是黄昏色铺在农田和村庄的时分,那会太阳光舒服。月亮早早被抗在大山的肩上,这是早晨太阳被扛起来的地方。太阳给她选了皎洁的白色礼服,她身后的云朵,却染上了阳光的黄昏色。我的狗狗们也感受到了黄昏色,开始叫嚷着要出去玩了。想来是在乡下他们更能感知时间,这是他们的幸福时刻。
从二叔家出发,二叔家在油菜花海里。门前白色的水泥道贯穿至朦胧的大山里,看远了些,白色的道路也染成了黄昏色。阳光晃荡处便分不清是道路还是花海了。路上我放开了狗狗的牵引绳,两只狗狗很快也跑末在了花海中。太阳最后的光辉照在脸上,脸也成了黄昏色。我们一直往山里走,太阳融化在山尖上,我叫回了疯跑的狗狗。
乡村的夜晚说静便就安静了,花海边大山里的鸟叫声传来,细细地穿过狗狗们粗矿的喘息声。还没走到二叔家,天就黑了,小鸟和蜜蜂都回了巢。月光下蛐蛐声齐起,似田埂上站成了一排,把一天的烦闷全部宣泄出来。狗狗们朝着路边的草丛一个接着一个扑上去,扑了空,没几下就耷着耳朵均匀地呼吸着,慢悠悠地往回走了。风轻轻轻地飘来,柔柔的融到了肌肤里,风吹去的方向,是身心栖息之地,亦是花海之心田。
三五邻居凑在二叔家唠家常,这是乡村晚上除了打麻将唯一的娱乐项目。娱乐的八卦几十年不变的,都是诸如谁家新媳妇回娘家,谁家老人生病去世;谁家又怀了,谁家老母猪生了小猪;谁家在哪里打工,谁家都盖了新楼房,诸如此类事事。大约九点半钟,我从二叔家回家,两只狗狗走在前面。村庄里每颗电线杆上都有路灯,是新农村建设加上去的。路灯很亮,影子很深,月光也把电线的影子照到地面上,人和狗的影子走在电线的影子上。村庄里的蛐蛐声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时而声音响亮有序,时而声音像是堵在了嗓子眼,像一个正在练歌的歌手。我牵着狗走在线谱上,随着蛐蛐叫声的频率,走进了大山的另一侧,那是我家在的地方。
二月的风,白天是暴躁的,傍晚是轻柔的,过了九点就开始变得狂躁。二月天里妈妈经常说:“刮妖风了”。我觉得不是,村庄里哪来的妖怪。我倒觉得是风婆婆的法器,被大山顶的树枝刮开了风袋,放跑了风哩。大风从山顶越往下奔跑,蓄势猛烈,把门窗,挂在厨房的铁锅吹得当当直响。10点过后的村庄家家户户的灯关得七七八八了,唯有路灯和天空的月亮还亮着,亮着的还有天上的星星,北极星最亮,她在大山的头顶,像是镶在树梢的钻石。到了月中三星的光显得暗淡了些,但是我还是会找到她们,那是我出远门的方向。也是我读书读出去,第一次去往市级城市的方向。
山里孩子的梦想就如天上的月亮般:走了很长的路,月圆了,却还是那么远;挨得最近了,逼的人一直头抬得高高的看月,这时皓月下的影子也最近最深,她小小的藏在脚下。每一个白天干活的孩子,也都是披星戴月学习的孩子;而那些没有抬酸着头看过圆月的孩子,他们小小的影子会定格在美丽的乡村,日后他们也会多出一份美丽,不自觉地守住了乡村的美丽。
夜深了,枕着妈妈备好的枕头,枕套是他们结婚时用的,洗得很干净,三十多年枕套颜色只浅浅发了黄,不变色的是上面两只刺绣的鸳鸯,这是乡村的三分之一个世纪呀。盖上被子,在狂风中捕捉蛐蛐的歌声;睡平身子,在关灯的房间里寻找月光;合上眼睛,在美丽的家乡记住每个美丽的夜晚。
农历2020年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