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滨逊漂流记之逃离萨利海盗（上）
此刻，逃跑的念头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因为我发现，我可能会有机会支配一艘小船了。主人一离开，我马上开始准备起来，不是为了打鱼，而是为了远航，虽然我既不知道，也没有考虑要把船驶向何处。但不管到哪里，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就行。
我的第一个计策是找个借口，让那个摩尔人弄些食物搬到船上。我对他说，船上的面包是主人的，我们决不能擅自食用。他说这话不错。于是，他弄来了一大筐面包干或饼干之类的东西，又搬上来三坛子淡水。我知道主人装酒瓶的箱子放在哪里。从牌子看，那些酒显然也是从英国船上掠夺来的。我趁那个摩尔人在岸上的时候，把那些酒搬到船上，仿佛那一瓶瓶的酒原来就放在那里，是为主人准备的。我还把大约半英担①重的一大块蜂蜡搬到船上，又弄上来一包细绳（或者说是线）、一把斧头、一把锯子、一把锤子。这些东西后来都派上了大用场，尤其是那块做蜡烛用的蜂蜡。我对他要了另一个花招，结果他又迷迷糊糊地上了当。那个摩尔人的名字叫伊斯梅尔，人们都管他叫穆利或莫利。于是我对他说：“莫利，咱们主人的枪就在大艇上。你能不能搞点火药和弹丸来?没准我们还能打些水鸟（一种像第一样的鸟）吃呢。我知道，他把炮手的火药都放在大船上了。”“好的，”他说，“我去弄点来。”果然，不一会儿他就拿来两个大皮袋子放到船上，一个里面装有大约一磅半火药，也许还要多一点；另一个里面装着五六磅弹丸和一些子弹。与此同时，我又在大舱里发现了主人的火药。我从酒箱里找出一个快要空了的大酒瓶子，把里面剩下的酒倒进另一个瓶子里，装上满满一瓶子火药。一切必要的东西都准备齐之后，我们便出港打鱼去了。港口的入口处有一座堡垒。堡垒里的卫兵认识我们，所以对我们并未在意。出港不过一里远，我们便降下船帆，开始捕鱼。与我的愿望相反，这时正刮着东北风。如果刮的是南风，我肯定能把船驶到西班牙海岸，起码也能到达加的斯湾①。但我的决心已定，不管刮什么风，我总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其余的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我们钓了一会儿鱼，什么也没有钓到（因为每逢鱼上钩时，我都不把它拉上来，免得让那个摩尔人看见）。我对那个摩尔人说：“这样不行。钓不到鱼主人会不高兴的。我们得走远点儿。”他觉得走远点儿也没有什么坏处，就同意了我的建议。他正好在船头，就扯起了船帆，我掌着舵，将船开到一里格之外，然后假装要钓鱼，把船停了下来。我把舵交给那个小孩，走到摩尔人身边。我装着弯腰要捡什么东西，转到他身后，突然从后面将他拦腰抱住，连扭带摔把他推到了海里。他立刻从水里冒出来，因为他游起泳来活像个软木塞。他浮出水面后大声喊我，请求我把他拉上船，并对我说他情愿随我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去。他跟在船后边拼命地游，很快就会赶上来，因为这时候海面上只有微风。就在这时，我走进船舱里，拿出一只鸟枪来对着他。我对他说我无意害他。只要他老老实实，我决不伤害他。“嗨！”我说，“你游泳游得很好，一定能游到岸边。再说，海上风平浪静的，对你往回游很有利。我不会伤害你。但是，假如你敢靠近船，我非在你的脑袋上穿几个窟窿不可。我已经铁了心要争取自由了。”听到这话，他转身朝海岸游去。我毫不怀疑，他会轻而易举地游回岸上的，因为他是个出色的游泳能手。
我本来可以把那个摩尔人留在身边，而把那个男孩子淹死，但我不敢相信他。他离开之后，我转身对那个名叫休利的男孩子说：“休利，只要你对我忠诚，我会让你成为大人物；假如你不摸着脸向我效忠，”就是说，不肯对着穆罕默德和他父亲的胡须向我发誓，“我也把你扔到海里去。”那孩子看着我的脸笑笑，并发誓对我忠诚，愿意追随我走遍天涯海角。他说话时那天真无邪的样子叫我没法不相信他。
在正在游泳的摩尔人还看得见我的船的时候，我顶风把船朝远海里开去，好让他们以为我要到直布罗陀海峡去（任何有头脑的人都会那样做的）；因为谁能想到我们会向南驶向那荒蛮的海岸呢?那里的黑人部落肯定会用他们的独木舟把我们包围起来，把我们毁掉。只要我们一上岸，肯定会被野兽或比野兽更凶残的野人吃掉。
然而，天色刚近黄昏，我便改变了航向，径直将船向南偏东方向开去。之所以向东偏一点，是因为想靠近海岸线走。海面上阵风习习，清新宜人，水波不兴，船走得很快。我相信，到第二天下午3点钟我第一次看见陆地时，我的船肯定会在萨利以南150里以外，脱离摩洛哥皇帝的管辖范围，大概也脱离其他任何国王的管辖范围了，因为我们没有看到人。
然而，我被摩尔人吓怕了，生怕再落到他们手里。所以我不敢停船，不敢靠岸，也不敢抛锚。风向始终很顺。就这样，船一直走了五天。接着，风向逐渐转成了南风。我还断定，假如后边真有船追我们，现在也该停止了。于是，我斗胆向海岸线驶去，在一条小河的河口抛锚停船。我既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什么纬度、什么国家、什么河上，也没有看见—一而且也不想看见——任何人。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淡水。当天晚上我们跳进了那条小河，打算天一黑就游到岸上，看看岸上的情况。然而天刚一黑下来，我们便听到了不知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可怕的狂吠声、吼叫声和咆哮声，把可怜的男孩子吓了个半死，哀求我等到天亮再上岸。“好吧，休利，”我说，“那就不去吧。不过，白天上岸可能会碰上人，那些人对我们会比狮子老虎还要厉害呢。”“那我们就用枪打他们，把他们吓跑。”休利笑着说。休利所讲的英语是从我们奴隶的谈话中学来的。不过，看到那男孩子情绪不错，我心里很高兴。我给他一杯酒让他壮壮胆（是从主人酒箱里的酒瓶子里倒出来的）。我认为休利的建议很好，就采纳了。我们抛下小锚，静静地躺了一夜。我说“静静地躺着”，是因为我们一夜也没有睡，因为刚过两三个小时，我们就看见一大群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庞然大物冲向海滩，蹄进水里，翻滚、嬉闹、纳凉。它们发出的那种可怕的咆哮声和吼叫声我过去从来没有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