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 正是农忙季节
70岁的母亲还有一块地儿,舍不得转让也舍不得放弃。
《乡土中国》有一段文字:土字的基本意义是指泥土。乡下人离不了泥土,因为在乡下住,种地是最普通的谋生办法。
父母亲就是靠着这样的谋生办法,把我和弟弟养大。
我记忆中已经开始“包产到户″——土地属于自家管理,收获也有了更大的自主权。
现在想起来,最打怵的活儿就是捆麦子。老式的收割机只负责把小麦割倒,若收割的时间是早上,那就需要把露水晾干再能捆。用买来的稻草绳儿,把小麦捆好。小麦的麦芒儿扎到手上,即使穿着长袖的衣服,也会扎到皮肤上。小麦捆完,整个的手臂就像得了的荨麻疹——一片红点儿,又痒又痛。
当时的父母是年轻力壮的,我干的农活并不多,但这一件事到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然而看到满缸里的麦子,看到一堆一堆的玉米,一家人是喜悦的。
生活在农村的人,大多经历了从吃不饱到吃得饱,从吃得饱到吃上白面馒头的过程。
麦秸儿做的锅盖儿,带着白雾掀开的时候,馒头的麦香就飘出来了。靠近锅边儿的,会带着焦黄的脆皮儿,拿在手里,烫得左右手来回颠,舍不得放下!撕一口放到嘴里,边呼着气边细细地咀嚼……吃馒头还得需要菜?但凡但凡发出这样的感慨的人,那一定是我父母的同龄人。
粮食满足了,土地便多出了花样。
我们家留出一块儿地也种过蔬菜。种西红柿、黄瓜、大蒜、土豆儿,到了冬天就收获白菜和萝卜。
这也是农村人从吃饱之后手里开始有钱的过程。
那时卖菜是用脚蹬三轮儿的,母亲早上四点左右,就把西红柿、黄瓜等装到车上,用脚蹬着三轮车出去赶集,远者有七八里地。中午回家吃饭的时间也是没有规律的,有时会到午后一两点,记得母亲每次回家,流着汗,满脸通红。那时正逢暑假,我都会提前把饭做好,给母亲泡好茶叶……母亲便经常以此满足,炫耀在乡邻间。
父亲也不再完全依赖于土地,他会在外边儿干活儿,我们家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添置了大衣柜,沙发,自行车,缝纫机……
现在自己也人进中年,经常上班儿回来觉得很累。每回忆起当年的父母,他们干着体力活儿,他们生活没有规律,想想便心疼的很。
可惜我的父亲去世了,没有能够听到我当面对他表示感谢。
母亲的这块土地,也许就是对当年经历的一种寄托吧。
因为现在秋收和麦收都不再劳力,所以母亲不听劝,我们也就都由她任性了。
现在的收割机地里走一趟,车厢里边儿盛的是麦粒儿,然后开车到门前,直接倒在村里水泥路上,只管付钱就好。
麦收的季节,也是种玉米的季节,自己若忙不过来,现在只要花钱就有人来干,农村的劳务输出也是很方便的。
烈日下,母亲将小麦翻了一遍又一遍(麦粒薄薄地摊了一层,没有翻的必要),仿佛庄重地复习了一遍功课。
她顺手拿起麦粒儿,放到嘴里咬,“咯嘣″一声,自语:干了!真是晒麦子的好天!我站在边上,汗流浃背!
接下来,就是我们都很熟悉的场景。
有人来把小麦收走,母亲便拿着钞票对我们说:“看!我今年种麦子,又挣了一千元!″
母亲种地的意义或许就在于此:她不是一个光吃闲饭的人,她是有劳动能力的人,她是一个没有老去的人,她是一个可以自己挣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