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里的故事——生财有道
烟雨尘事
活死人
六、生财之道
山水
贫与穷合并在一起,等于是给一无所有披上了一块遮羞布。金钱万能的理念,遇上以物易货的年代,也会大打折扣。因为锅碗瓢盆等破家什同样可以用来交换需求的物品,穷到家徒四壁,贫穷和金钱似乎也没了交织,萦绕在金钱之上的光环也就变的黯然失色了。
反过来,如果贫穷再遇上金钱至上的时代,假如经年身无分文,所有的追求只能靠幻想来满足垂涎的欲望时,人的心中有时难免会蒙生出生不如死的悲观情结。
我亲身经历过那种一年到头身无分文的窘迫,也有过想能拥有一毛、二毛钱的渴望,越是求之不得越是明白了钱的魔力和诱惑。那个年代没有什么个体户,什么都是集体所有制。村里的唯一一个小卖部叫“供销合作社”,是公家开办的。里面的货物琳琅满目,油盐酱醋、生熟饮食、日用百货一应俱全。每次路过都要进去养养眼,挨样看过去,然后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依依不舍地离开。
黄檗山万福寺
村庄中间有两条六米宽的大街,以十字街口为界把全村分成了四块,玩耍的小伙伴也就产生了前街、后街、东街、西街四个团队。我成了前街小伙伴们中的一员。
一条河反弓背状紧靠着公路自南向北从村西流过,村庄南头一座桥叫“前河桥”,北面一座桥叫“北河桥”。乡下的孩子,一年到头家里不会给一分零花钱,苦逼孩子们唯一的意外发财渠道,就要靠这两座桥了。但绝对不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的打家劫舍行为。屁大的孩子,不敢也没有这个能耐。我们前街的孩子们有空了就守在前河桥头,等着拣结婚的车队经过时扔下的“买路钱”。按照家乡的风俗,娶亲的车经过大小桥都要扔“买路钱”,图个吉利。因此,要天天向大人们打听什么时候是黄道吉日,几个伙伴放学后顾不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桥头草丛里先到处寻找个遍。钱是用红纸包好的,每包里面有两个一分、二分、五分面值不等的硬币。运气好的话,一次能拣到几包呢!
有时候,我们也会在现场苦等婚车经过。那时候的婚车就是农耕用的拖拉机,前面绑上一朵大红花,后面车斗里放着漆成大红色的柜子,柜子上面码放着一层一层叠的整整齐齐的棉被。四角悬挂着一串串用红线穿起来的红枣、花生、栗子、铜钱等,寓意“早生贵子、财源广进”。新娘子打着伞靠着柜子坐,条件一般的只有一辆拖拉机,讲排场的会有好几辆。大路上过往的车辆并不多,拖拉机哒哒哒的声音数里外就能听到,大家分成两排站在路边迎候,如此场面也算够隆重了,偏偏有时候会碰上铁公鸡,居然连买路钱都不舍得扔,大家不甘心会跟在车后面一边追一边叫。有的押车的人心眼好,经过时会直接把红包丢到路上让我们去拣,还会扔几块喜糖,这样一来就是双倍收获了,大家会开心的不得了。有的看到我们在哪里等便故意往路边草丛里丢,害我们找半天,还有可能找不到,失望和怨言挂在脸上,骂娘的话就会脱口而出。这要的人毕竟是少数,结婚是大喜事,谁会无端端的招人骂,不吉利。
黄龙寺
拣到钱后大家都很自觉,会把红包当面拿出来,数一数看有多少。我们会拿着这些意外收获去供销社买糖吃。糖有两种,一种是长形的酥糖,两分块一块,里面是花生仁,这种糖虽然好吃但是我们可舍不得买,因为它一到嘴里很快就化了,还没过瘾就没了。一般都是买三分钱两块那种坚硬无比的硬糖块,可以含在口里几个小时,甚至半天都不会化不完。糖含在口中,甜在心里,滋润全身。在那个年代,能够有糖吃也是一件非常令人羡慕的事情。有时候故意用舌头把它顶在腮帮子哪,鼓起一个小圆包,逢人便炫耀。如今糖果多的连看都不想看眼,却再也吃不出当初的味道了。
家家缺钱,人人贫穷,反而成了非常光荣的事。仿佛所有人都在低头认命,因为只有穷才能表明你是在走社会主义道路。家里能有几元钱摆着镇宅就不错了,再多这来路可能就有问题了,有可能会被划入“地、富、反、坏、右”黑五类的行列。钱和梦一样,虽然虚幻不实,却总是会在若有若无间萦绕左右,令人迷离颠倒。
新疆克孜尔
除了拣“买路钱”,挖药材赚钱便成了我们增加收入的另一条生财之道。每天下午放学后,同龄的孩子们便带上筐、撅头满山遍野地去找。远志、红参(俗称“黄泥头”)、铁扫帚、翻叶白(俗称“老洼岭”)、小柴胡……这些都是药材站收购的中药,也是家乡分布最广的中药材。因为连年不间断采挖的缘故,药材还来不及长壮就已经被连根拨起了,所以收获也就越来越少了。药材挖回来晒干攒着,一两个月卖一次,每次也能卖个十几、二十元。大数肯定是要上交家里的,我们只能留下小零头,偶尔买本连环画册、几块糖吃吃,如此已经是莫大知足了。
更多时候,能够把钱交到母亲手上,看到她脸上挂起笑容,一改横眉立目的冷颜,就已经是欢天喜地了,哪里还敢有其它奢望。
想起那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话。在我看来,母亲脸上的晴天,便是我们幸福生活的全部寄托!
父母是天,这天要是阴雨不断,你的生活又怎么可能好的了呢!
天若是塌下来了,无论你赚再多的钱也就失去了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