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娃跪求妈妈：“请您饶过我！”
昨天，本报正式开设“问诊教育生态”专栏，首篇《“这里，学生没有一个补课 教师没有一个做家教”》的报道一经刊发，就引发众多读者的关注，纷纷打来热线电话“吐槽”，扬子晚报记者也对部分家长进行了深入采访。不光是上培训班的诸多烦恼，他们诉说的“教育故事”也折射出当前教育生态中的种种乱象：孩子被学习压得喘不过气，而家长则被教育的焦虑压得喘不过气来，苦不堪言。
扬子晚报/扬眼记者 李晨 王璟 姚璇 蔡蕴琦 张琳
痛苦一
高要求锤炼“超人父母”
“我专门搞语文和英语，老公搞数学！”孩子在南京某知名小学读五年级的张女士告诉记者，现在才觉得“没文化真可怕”。“我和老公都是文科生，开个玩笑说，当年真应该找个理科男！你不知道现在这些小学奥数题有多难，老公每次辅导奥数都得花两个小时先研究一遍，现在不堪忍受，直接花钱请了一对一老师讲奥数。”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即使是出身名校的“学霸家长”也会“力不从心”。“现在的教育简直要把家长变成超人！”一位小学四年级学生家长告诉记者，自己也算985院校高材生，但自从孩子上学后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因为现在不仅拼孩子，更是拼家长！“学校评比五花八门，一会手工、一会交调查报告、一会做小报、一会拍视频……这些作业哪里是孩子们比，根本是家长在PK。”这位妈妈无奈地告诉记者，班上家长能人荟萃，每次晒在群里的优秀作业很多都是专业级的。“明眼人都知道，哪可能是小孩子做得出来的，都是家长代劳。但问题在于，这些家长代劳的作业往往还能评上奖，逼得我现在一碰到这种需要设计的作业都花钱去找专业人士做。”
家长的比拼并不限于此，家长背景、资源、能力已然成为孩子成长中的一种无形力量。“一开始，我们就输了。”一位经历了小升初失利的家长苦笑着说。
痛苦二
学习让亲子关系跌入“冰点”
段子成真，南京一位妈妈陪娃写作业竟然脑梗；《家长与孩子辅导学习共生关系图》网上热传……学习往往成了破坏亲子关系的罪魁祸首。
吴女士的孩子在南京一所小学上一年级，用她的话说，只要进入写作业环节，“吼娃”便是家常便饭。最严重的一次，孩子竟然直接在她面前下跪。那一刹那，吴女士整个人都蒙了！“当天的作业要求孩子把每道口算题读3遍，还要记录时间。因为孩子比较磨蹭，读得慢，我急起来了，要求她反复读。她边哭边读，情绪越来越不好，就‘扑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求我放过她。”吴女士告诉记者，自己当时心都要碎了。经过这一次“跪求”，吴女士慢慢变得“佛系”，尽量不跟别人去比。尽管如此，吴女士的孩子课后仍须参加课外的奥数班、英语班以及舞蹈班培训。
“她爸爸昨天用皮带抽了她一顿。”家住镇江的王女士难过地告诉记者，女儿马上就要中考了，但还是喜欢看手机玩游戏，昨天被她爸爸发现就动手打了她。“我忘不了女儿当时的眼神，她冷冷地冲着她爸说了一句：‘我恨你’！亲子关系跌到冰点。”
痛苦三
健康与优秀，竟变成了选择题
“女儿一边写作业一边和我说颈椎疼，我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心里很难受，我很想让她停笔睡觉，但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只能狠心让她继续刷试卷。”在某事业单位工作的陈女士告诉记者，女儿11岁，小学五年级。“到了高年级，学校开始成绩排名了，女儿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说句不怕你笑话的事，老师让写菊花的作文，我都是让她在平板电脑上查图片写的，因为现在‘赏菊’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奢侈。”
无独有偶，采访中很多家长对于孩子们的健康表示担忧。“我女儿上初一，每晚12点睡觉。”谢先生女儿可谓学霸，在当地一所顶级名校就读。“现在的竞争压力太大了，学校里高手如林，女儿太要强，甚至为了准时赶上午自习，竟然放弃去食堂吃饭，就啃一个干面包！现在每天都在透支，就是为了不被淘汰。”
透支是要付出代价的。最新公布的江苏省学生体质健康监测结果显示，中小学生的身体素质与“十二五”末相比，速度、耐力、力量、下肢爆发力、柔韧等指标存在不同程度下滑；高中阶段学生肥胖率和超重率分别增加了0.8%和2.3%；学生近视率仍然维持高位，高中及大学学段的近视率接近90%。
痛苦四
老师让家长“啥都管”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还要请假到班上给孩子去打饭。”采访中，南京一位三年级小学生家长张先生告诉记者，班上成立了“家长志愿者”，每个孩子的家长都被安排了要为班级服务，服务内容包括中午到班上打饭、给班级打扫卫生、为老师复印材料、为班级活动设计和制作相关物品等。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很多老师在家长群里被奉为“神明”，一说话就无数“点赞”、“收到”，各种作业指令都在群里发放。一些老师请家长做事，领到任务的家长干起活来比工作还认真。“说到底，讨好老师也是为了孩子。”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学生家长直言不讳地表示，他很反对一些家长迎合老师，把其他家长也绑架其中。“如果是志愿活动就请真正自愿，不上班的家长多付出我们也点赞，但让我们这些上班的家长跟老板请假说‘去帮孩子打扫卫生’合适吗？”
据了解，家长志愿者在中小学是普遍的存在。“我们就安排家长轮流去看晚自习。”南京一位高二家长坦言，孩子到了高中要上晚自习，老师也很忙，所以就有家长提出来要来帮忙看晚自习。“说实话，家长看着孩子学习，孩子们别扭，家长也是尴尬的。但如果对高考有帮助，别说看晚自习，就是要我看早自习也成！”
痛苦五
一年一半家庭收入给了培训班
孩子们上培训班苦，家长们送孩子上培训班也苦。“我们家一半收入都进了培训班。” 有一位初二学生家长打来热线称，自己的孩子目前只补数学和英语，平时周六上课，寒暑假还有集训，一般10-15天。光这两门课一年下来的花费有5万元，等于家里一个人一年的工资。“孩子还有学科想补，但经济压力太大，我们无力再报其他辅导班了。”
本报昨天热线电话中，还有一些读者反映了有老师为赚取家教费用的不耻行为：比如有老师上课聊天下课做家教，还有老师甚至直接打电话让学生去上他的培训班，这些现象让家长们十分气愤。
“养小孩就像养了一台碎钞机，这话一点不假。”一位孩子在民办学校读国际班的妈妈告诉记者，各种特长班、补习班、游学，花钱真跟流水似的，“感觉我们这辈子就是为他在打工。”
痛苦六
孩子为何被“贴标签”
调查中，最令家长愤怒的是孩子在学校不受待见！“我跟你说，很多孩子都在遭受一种‘冷暴力’——被贴标签！”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名校家长告诉记者，在学校里总有受宠的好学生和不受宠的差学生。如果一旦这个学生不受老师待见，往往成为众矢之的，孩子们甚至会被引导有意疏离。
“有的老师真的很冷漠，甚至真心不喜欢孩子。他们会骂孩子，也会用一些‘很绝’的方式惩罚孩子，比如让一个班的孩子写作文说某个孩子‘能吃’，是吃货，是胖子。如果有孩子不写，就会遭受不公平待遇。说实话，不排除有调皮的孩子，但不是这样的孩子就是差生。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如果老师和同学孤立谁，那孩子就会十分可怜。这也是很多家长对老师敢怒不敢言的原因，因为有‘人质’在老师手上。”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