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柿饼

小的时候，外婆家有一棵柿子树，读过我作品的朋友就知道了，那是一棵很大的柿子树，每到深秋时节，柿子树的叶子落光了，只剩下颗颗饱满彤红的果实挂在树枝，非常美艳，外婆说，这些果子吃不完，趁它们还没有完全熟透，可以做成柿饼。这样，每年的秋冬季节，外婆家的四合院里就会挂满红红的柿饼。

外婆制作柿饼的流程朴素而又简单。首先选用又红又大，圆润饱满，还未完全熟透的果实做原材料，把果实表皮削光，然后用农历九月收割稻谷时从稻田里精挑细选来的秸秆，将它们穿成一串串，挂在屋檐下自然风干，等到柿子体内的水分基本蒸发完后，香甜可口的柿饼就可以吃了。外婆做的柿饼大多都用来卖，一些贩子还会主动找上门来买，贩子们提起一串串鲜红的柿饼，往太阳光下一照，晶莹剔透的果肉闪闪发光，格外诱人，他们二话不说就与外婆结了账。外婆挣了钱，当天晚上就会给我们做可口的饭菜改善伙食，剩下的钱就留给家用和小姨读书，那时小姨读初中，还是一个青春美少女。

外婆的柿饼当时是十里八乡出名的，不仅因为外婆的手艺好，干净卫生，还因为那棵柿子树，据外婆说，那棵柿子树当时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是十里八乡最老的一棵，因为岁月的沉淀，结出来的果实自然味道醇厚，营养价值极高。这棵柿子树太庞大了，我们几个孩童站在它下面，显得那样渺小，犹如宇宙中的繁星。每每，我们会在它裸露的老根上嬉戏；每每，我们会在它粗壮的枝干上“安家”。有一次，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了一只大雁，在老柿树的树梢上安了家，而且整天站在树梢上叫个不停，实在叫得厉害时，外婆就用力朝它扔去一截树枝，每当外婆朝它扔树枝时，我就双手托着腮想，它为什么要这样叫，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直到有一天，它不再那样叫了，但我的新疑问又来了，它为什么不叫了，于是，我又开始双手托着腮，更加想不明白，但不久我却有了新发现，树梢上多了一只大雁，外婆也再没有扔过树枝，而且第二年的春天，还多出了好几只小雁。大雁的故事一直是我成长过程中的一个心结，直到八年前的一天，师父在和我们讲解《平沙落雁》这首琴曲时，我才领悟过来，只有失孤的大雁才会一直惨叫不停。家的味道，不只是人类才需要，它所包涵的也不仅仅只是亲情，更是浓浓乡愁。

二十年前，外婆去世了，院子里再没见到红彤彤高挂的柿饼，香甜的记忆永久暂停在那个难忘的时刻，而今，更是远离家乡，远离了那座载满童年欢乐的四合院，不知那棵年迈的老柿树是否依然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