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比奥 中国雪场的发展应以政府为主导
Q:您什么时候到的中国?
A: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来中国上学,1994年开始在中国定居。
Q:最早在中国尝试过滑雪吗?
A:最早是去吉林丰满区的一个雪场,去了后发现规模很小。当时的印象是中国滑雪业没有什么优势。后来,1997年,亚布力举办亚冬会,我去看了看,觉得算得上一个正儿八经的滑雪场,但设备也比较落后,不是很理想,但比我去的丰满的雪场要好一些。
Q:什么时候萌生在中国建雪场的想法?
A:1999年,我去塞北滑雪场滑雪,塞北是崇礼最早建的一家雪场,现在是一片废墟。它不是一个常规的滑雪场,只是利用现有的公路,用吉普车把人拉到山顶上,然后滑雪者从林子里面滑下来。由于它没有任何造雪设备,所以完全靠天吃饭,下雪了就能滑,没下雪就滑不了,而且性价比太低,服务很差,各方面设施特别落后。但我当时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能把崇礼的雪场盖成世界级标准的话,应该有市场潜力,又能够把我喜欢的滑雪运动带到中国来。2005年,我开始跟崇礼当地政府接触,2006年,我辞掉工作,专心做多乐美地滑雪场。
Q:崇礼多乐美地滑雪场是谁投资的?
A:最大的投资商是意大利的莱特纳集团,这间公司主要做造雪机、压雪车等雪场设备。第二大投资商是意大利的多乐美地超级滑雪集团(Super Ski),他们经营世界最大的滑雪区域,对雪场的规划和经营非常有经验。当时的设想是有一个设备商,它能把最先进的设备和技术带过来,还有资金,然后让多乐美地超级滑雪集团经营,这样,无论是从规模、质量来看,多乐美地滑雪场都是一个最高水平的滑雪区。
Q:政府提供了什么支持?
A:崇礼当地政府非常配合,虽然没有直接对项目进行投资,但对项目的支持力度很大。我们当年就被被列为河北省重点项目,另外,政府在修路、通电和通水等方面有很大投入。
Q:后来多乐美地滑雪场在运营过程当中出现了什么问题?
A:现在回头看,我们把主要精力放在雪场硬件和软件上。我们有非常强的团队,滑雪学校的校长和总负责人是原意大利国家队的总教练,负责雪场安全的是瑞士的一个专家,每一个岗位的工作人员都非常非常专业。而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忽略了当时市场没那么大,而且那时候,北京周边雪场建得越来越多。初学者感受不到崇礼雪场和北京雪场的差别,很多人觉得,我开一小时车,到怀柔去滑半天的雪就足够了,我为什么要去崇礼?还有,多乐美地雪场不提供住宿。崇礼万龙滑雪场的双龙宾馆好像是2007年、2008年才建的。滑雪者去崇礼只能在县城住,住宿条件也不好。
Q:交通也不好。
A:对,那个时候北京到崇礼的高速还没有全程通高速,只有城区到居庸关那段通了。那时候堵车非常严重,去程还好,回程时间可能三、四个小时,运气不好会八达岭堵一宿。好多人觉得,去崇礼滑雪代价太大了。第一个雪季结束,预期不如想像的好,投资人开始失去信心。
Q:现在崇礼有七家雪场对吧?从市场定位或发展方向来看哪个不错?
A:对,万龙滑雪场最早、多乐美地第二,还有云顶滑雪场、长城岭滑雪场,然后是太舞滑雪场、富龙滑雪场和银河滑雪场。这七家雪场各有各的特点,方向对不对现在还无法判断。万龙滑雪场一直坚持的是滑雪有保障,基础设施、配套服务比较全面。因为它坚持时间长,路线比较一致,所以比较稳定。万龙的问题由于地形条件的限制,它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了,特别是配套的地产。云顶滑雪场的定位,其实是跟奥运会挂钩的。
Q:奥运会之后怎么办?
A:大家都觉得,奥运会前滑雪产业会有爆发性增长,奥运会后可能会跟气球没气了一样。其实我不这么看,我觉得奥运会之前不会有特别大的增长,奥运会之后也不会太大变化。我觉得崇礼的产品不只是滑雪,应该说它主打的不是一个滑雪目的地,而是一个全年度假地或居住地。崇礼最初对滑雪抱的希望太大了,侧重点全放在滑雪上。但慢慢冷静下来后,考察了世界各地后,发现崇礼不可能成为世界级的滑雪目的地,甚至连全国都不一定。因为它的自然环境各方面的局限性是很大的。
Q:其具体局限性表现在哪里?
A:没有降雪,也没有水。如果没有雪但蓄水量丰富的话,可以使用造雪机造雪。但蓄水不足,造雪成本特别大。光造雪这一项的成本,使得崇礼雪场不可能可持续发展。除此之外,山形比较单一,落差也小,价格也比较贵。
Q:在崇礼滑雪,相比较欧美市场还有日本市场价格高吗?
A:欧洲它也分国家,像瑞士是最贵的,我觉得崇礼滑雪跟瑞士差不多。美国当然更高。
Q:价格降不下来吗?
A:价格也降不下来,因为成本就那么高。但价格高,服务、配套设施没有特别大亮点的话,那崇礼滑雪的性价比显得太低。
Q:它主要吸引的是京津冀周末市场?
A:崇礼的优势也很明显,它离北京近。北京是一个常住人口两千多万,而且有一定消费能力的一个城市。崇礼完全可以朝着四季度假发展。将来高铁一通,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那边空气好、海拔高,冬天可以滑雪,夏天可以避暑,将来还会有很多夏季项目。北京有部分追求生活品质的人,不需要天天上班,喜欢住在崇礼,我觉得这是崇礼的主要潜力。
Q:现在七家雪场对于北京市场是饱和的吗?
A:目前来说肯定是饱和的,甚至有点过剩。当然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雪场主要依赖周末和节假日,跟所有旅游景点一样。到了节假日、周末,接待力不够,平日则几乎没人。
Q:欧美市场解决了“平日几乎没人”这个问题吗?
A:欧美市场也有淡季和旺季,但它们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在不同的季节推不同的产品,针对不同的人群。这个问题在中国短时间内很难解决,比如说节假日是全国统一的。国外的每个省、大州或大区的假期是错开的。比如德国学生的暑假一个半月,从六月到九月都有,有几个州从六月初就开始,然后七月中旬结束,有的七月底开始,九月中旬才上学,这样可以错峰,旅游季会更长。欧美市场会设计不同的产品来吸引不同的受众群,比如五月,山上已经很漂亮,推一些针对老年人的特价产品,老年人没必要非要赶在暑期出行。
Q:在中国其他区域,有没有相对来讲资源比较好的地方?
A:据我所知没有。目前滑雪主要分三个区域,一个是华北,那就是以崇礼为主,还有一个东北,一个西北,东北的问题一是太冷,二是山的吸引力不够,第三是当地的市场消费水平不够。
Q:亚布力呢?
A:亚布力的人气一直在下降,它主要也是依靠当地消费群体,像哈尔滨人。
Q:松花湖和长白山呢?
A:这两个雪场的定位是度假目的地,主要是上海、江浙、广东市场冬季短期旅游体验场地。长白山最大的亮点是天池,所以需要一天时间去天池,对这些游客来说,滑雪可能是众多体验项目其中一个。所以我觉得长白山不属于雪场,是度假区。松花湖雪场各方面都比较好,管理水平各方面都很不错,但是他也主要针对南方市场那种微度假。但从全世界来看,雪场必须依靠当地市场,当地市场是基础,外地市场是补充。
Q:西北滑雪场条件如何?
A:环境条件各方面最好的是在西北,主要是新疆。但是西北滑雪场的问题是,一是它当地经济还不如东北,消费能力更低,第二它离东部经济发达地区更远,从北京坐飞机去新疆滑雪比去日本还远。新疆虽然自然环境好,但是设施跟不上,唯一一个不错的,就是新疆丝绸之路国际滑雪场。
Q:你之前提过在阿勒泰可以发展直升机滑雪?
A:对,现在在阿勒泰有一个直升飞机滑雪公园,但是这个项目非常小众。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只针对国内发烧友,这个群体很小且很挑剔,同时他们全世界都能去,一年去阿勒泰一次两次就够了,不可能支撑这个项目。我觉得新疆要做这种直升飞机滑雪的话,它还得把国际市场做好。
Q:阿勒泰的地理环境和雪质相对来说是有优势的。
A:非常好。它属于世界顶级的,从自然条件来看,我认为跟阿尔卑斯山脉、落基山脉是完全可以媲美的。
Q:中国雪场如果想要更好发展的话,路应该怎么走?
A:这是一个很大的话题。首先,我觉得政府应该更积极地去支持滑雪场,不管是以以什么形式,比如修高速公路,通高铁。政府也不应该考虑怎么迎接项目,这个项目的投资有多大,而是应该作为主导,控制这种投资行为。然后政府应该有一个整体规划,把当地的旅游资源串联起来,然后不管是雪场也好、地产也好、还是酒店,应该符合整体的旅游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