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直播成为后疫情时代一道夺目的风景线 但并不适合于每个外科医生 也不适合于每个

来源：温柔医刀；作者：四川省肿瘤医院 郑阳春

原题：手术直播，最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万物互联时代，上网已经成为人们办公、工作中一项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我们的生活、社交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分成线上、线下两个部分。

互联网最大的优势是突破了空间的限制，让距离不再是距离，真正实现了天涯咫尺的无缝切换。借助于互联网，每个人都可以足不出户了解天下之事；借助于互联网，每件事也可以足不出户传遍世界各个角落。

互联网带给医护人员最大的便利是不出家门就可以参加千里之外的会议，也可以安坐家中为远在异地的同行们授课讲演。对于外科医生来说，借助于网络，可以把本来只容数人观看的手术现场搬到网上，进行在线直播，让更多的人学习和观赏。尤其是在当前疫情防控不允许大规模聚集的前提下，线上会议、在线直播更是找到了快速生长的土壤。

医院要拓展区域影响，创建学科品牌，医生要展现技术水平，占领学术高地，而公司的参与和推广顺应了这种趋势，迎合了这种需求，于是，手术直播成为了一种趋势，一种潮流，一种时尚，各式名目的手术直播周成为了后疫情时代一道夺目的风景线。

然而，实事求是地讲，手术直播并不适合于每个外科医生，也不适合于每个病人。

手术直播的目的是什么？

对参与者来说，当然是为了学习、交流；对主办方来说，更多的则是为了展示宣传、扩大影响。要达成此目的，自然得有干货、硬货，有值得别人学习、借鉴的东西。

如果没有扎实的内功，如果缺乏硬实力，只是随大流一哄而上，则无异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献丑丢人。

丢人丢到网上，那不是宣传展示，那是贻笑大方。

不久前，有厂家发起了一场规模较大的全国性的“外科直播周”手术演示活动，众多知名医院的外科科室都有参加。工作得闲时，我也会点开直播，观摩学习其他医院外科同道的手术演示。

有一位主任级别的外科医生，在业内也是小有名气，平常开会时口气还挺大，一副高人一等指点后进的外科大师姿态，评论其他医生的手术视频时也是语气尖锐，不留什么情面。

我对他的水平也是高山仰止，非常地羡慕，奈何一直没有当面学习的机会，引以为憾。得知这次直播周他所在的医院也有参加，他本人也安排有手术演示，我心里暗地庆幸，思忖学习的机会终于来了。

怀着满腔的敬畏，带着极大的好奇，我点击了进去。然而，屏幕上血肉模糊的画面和层次不清的术野让我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那个在学术会议上夸夸其谈高谈阔论的专家？我几次怀疑是不是他的团队成员打着他的名号在做手术。

那一刻，我真是非常地失望，有一种偶像人设崩塌后无所适从的感觉。也是那一刻，我深切地体会到，如果没有足够的功底，如果没有过硬的技术，真是不要轻易地学人搞什么手术直播。

手术直播就像女人的紧身衣，有料没料，料多料少，可以黑白分明立马呈现，让骨感的更加纤细，让丰满的更加性感。好身材藏不住，坏身材没处藏。

而且，即便是水平高超，技术娴熟的外科医生，如果心理抗压能力欠缺，临场发挥失当，一个小的失误也可能诱发“蝴蝶效应”，让整场手术惨不忍睹。

当然，真正的强者无惧任何挑战，真正的大师经得住任何考验。

我们也看到，这些年来，有好多外科医生通过手术直播名扬学界，吸粉无数，不仅展示了精湛纯熟的外科技术，也展现了深厚优雅的文化涵养，为个人形象添彩不少，无形之中巩固了学术地位，扩大了学术影响。

但是，对于一些学术水平更多的是停留在口头上、书面上、理论层面的“外科专家”，还是建议不要轻易搞什么手术直播，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不只是人前献丑自毁形象的问题，更严重的是可能诱发医疗纠纷的风险。

两年前，我们曾经发文提醒热衷于“秀技术”的外科医生，一定要注意手术直播的潜在风险，避免不经意间埋下日后医疗纠纷的隐患。

因为，网络传播的特点是无边界，手术直播的受众无法限制，医护人员可以看，普通大众可以看，病患家属也可以看。

一旦手术当中出现某些失误，或违反操作常规，当病人术后出现不利的结局时，这些处理不当的地方，这些违反操作规范的地方，就可能被有心人当作呈堂证供，以结果倒推过程的方式，把外科医生送上被告席。

近期的一桩新闻就印证了我们的这种担心绝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实实在在的医疗风险。

新闻报道称，2019年8月，李某因不满意自己的体重，到大连某医附院去做“缩胃手术”（注：腹腔镜下袖状胃切除），术后5日，李某因为手术并发症不幸病逝。

家属在质疑医院存在救治不及时等医疗过错的同时，还了解到，李某的手术当天进行了全国直播，“做手术的不是医附院的医生，而是来参加学术论坛的一名专家”，“在术前医院没有和家属说由其他人进行手术，也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个手术会进行一场直播”；家属由此质疑：“直播会不会分散了医生的注意力，而导致李某手术后出现了胃漏等问题？”家属甚至推测，“外地医生在大连做完手术后，一走了之，本院的医生不了解情况或者没有责任心，导致了李某的死亡。”

当然，这桩医疗纠纷有关方面正在处理之中，是是非非、孰是孰非尚没有定论，但是医疗纠纷暴露出来的问题，却着实值得每位外科医生警惕。

没有任何一台手术是完美的手术，是否完美关键就在于病人的结局怎样，医生的专业水准如何，看问题站在什么立场？

如果说，病人结局好，手术就成功，病人死亡了，手术就有问题，以这种结果倒推过程的逻辑来审视外科手术，那么可以说，一旦出问题，再大牌的专家，再漂亮的手术都经不起推敲。

但是，这种不合常理的思维方式，因为手术直播的存在，有机会让病患家属“固定证据”，在出现不利医疗结局的时候，在情绪和利益的驱动下，成为引发医疗纠纷把外科医生送上被告席的推手。

网络是个好工具，可以让天南海北的人隔着屏幕如面对面一样的交流谈心；手术直播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无数的医学同仁隔着屏幕如亲临现场一样的学习切磋。

然而，网络的问题是，对方隐藏在屏幕后方，你可能不知道口口声声喊你“亲爱的”，跟你卿卿我我的人是男是女，是骗子还是佳人？手术直播的问题是，你永远无法知道在屏幕另一端观看手术演示的都是些什么人，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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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直播成为后疫情时代一道夺目的风景线 但并不适合于每个外科医生 也不适合于每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