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面馆里的农民工 让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亲：您辛苦了

北边的人见羊比见猪多，见猪比见牛多，牛肉自然就贵，对于好吃肉的人来说，牛肉自然是上佳的吃食。我在牛肉面馆能一吃一个月，不同口味的臊子，不同长短的面，换着吃，吃不够。我连吃了一个月牛肉拉面，实在招架不住，就决定吃最后一顿离开。这时，我见到了一群农民工，一群像极了父亲的人。

与我同桌斜对着的顾客，是一位头发花白的水泥匠人。他看起来有50多岁，花白的头顶，正前额处有一撮头发白得全乎，一身黑色西装外套穿得有点老旧，看起来像是爷爷辈的中山装。他里面穿的蓝色工服，领口处已经汗湿得油亮，对于他的工作，我只能脑海中自然连接，或许，他是老技术工。但是，他额头的五道褶痕，让我明白自己想多了。

在老人之后，来面馆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队。这些人有公司员工，部门经理，还有建筑工人。不管身份如何，在阴湿寒冷的雨天，他们都为了一口热乎的面汤而来，甘愿在这里耗费时间。人们总会有那么一瞬间，固执到连自己都感到意外。就像这些冒雨前来的吃客，一排长队就是半小时，竟忘了自己身上的雨滴已经阴干，当他们拿着纸巾擦拭时，倒自己好奇起来：咦，干了。

最不讲究的是那些工地上的劳工。他们进了门，端上一碗提前预备好的牛肉汤，一屁股坐在黄漆板凳上便不挪动了。动的只有工人的嘴皮子和眼珠子，一个比一个动得快。他们的眼珠子左右看着工友，向前盯着小窗口，向后扫着后面的汤桶，边说话边往嘴里送汤，咕噜几下一小碗牛肉汤就没了。到那时，工人们齐刷刷地站起来一片，这时候是最体现素质的时候，你还别说，谁也不争，谁也不抢，一个接完一个接，挺文明。

喝汤不费劲，等面就要些时候。别看你刚进门，前面没有一个人，但是面钱一出，小票一打，你就会后悔。主家在那里喊着的号离你差二三十位，谁能不后悔？但是后悔没用，雨水把肩膀都打湿了，头发都淋湿了，钱都付了，不为钱为了衣服，不为衣服为了头发，你也得等着。况且，来这儿的都是老顾客，都知道口味，舍不得走。

在我的桌上，还有一个大叔，看上去和我的父亲差不多大。蓬松的头发在雨中已经凌乱，向上卷起。他石灰色的上衣像极了父亲工地上的石灰面儿，雨水在他的肩膀上点出一滴滴的痕迹，像极了登山的小人儿，又像极了雨天阴暗的乌云。这些“父亲”一般的人，整日在风雨中攀登生活这座大山，肩上还担着一家子人，真是不容易。

等饭也不容易，既然走不了，那总得找事干。有的人就坐在那里剥蒜，有的人就开始望着门外，而我，想起了给父亲打电话。电话那边，父亲在工地上刚吃完饭，正抽烟。老家是大太阳，父亲说，最近腰疼，吃药也不见好，估计是累的。我拿了一头蒜一口闷下，辣得我眼泪刷一下下来了，我赶紧抹掉，怕旁边的大叔笑话。看到大叔胡子拉碴，竟白了的时候，我心里说了一句：你们辛苦了！牛肉面馆没有一个人抽烟、喝酒，这点是见了清真的真功夫，有信仰的人，总归是不一样。在这家店里，除了唯一的一桶牛肉汤和桌上的醋、蒜、辣子，你再见不到其他的吃食，要吃就得掏钱从小窗口买。

小窗口不仅卖小碟儿凉菜，还出热腾腾的面条，下雨天吃这一碗热乎的面，连汤一起，连身子都是热的，吃完擦汗捂嘴戴口罩，顺手从脚边拿起安全帽，农民工的一顿饭就下肚了。吃完走人也是一批一批地走，虽然拥挤，但是有秩序，不像那电影里放的：农民工都是没文化的粗人。

这家面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位置还不好找。且看这门面，在二层台阶下隐藏了一个“馆”字，读起来倒有些蹊跷：牛肉拉面，牛肉怎么会拉出面来呢？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