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的生活是彩色的 没钱人的生活是黑白的!不信你看看你听听
看的过程感觉很硬,看完后身体却一整疲软。
精神是亢奋的,灵魂却有掩盖不住的失落。
《大佛普拉斯》,
绝对是近年来最好的一部台片,它在娱乐性和艺术性的天平两端做出了示范及的教学式展示,以自由散漫的方式给出了精准的平衡。
影片开始于一场葬礼,鼓手菜埔因为总敲不到点子上而被指挥大哥狠狠地踹了
一脚。
影片又结束于一场葬礼,肚财的一生被白色的线条圈住,身边是散落一地的杂物,他终生没有一张照片,朋友只能在网上截图一张他被警察拘捕的图片作为遗照。
第一场毫无预料的葬礼结束后,肚财的故事以无比低落的姿态起步。
他是台南最底层的人士,流浪汉,乞丐,靠拾荒而生,面对老同学的压榨他不敢反抗,默默离开,面对警察的逮捕,他全力抵抗,因为收走了他的破电瓶车,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压榨之下可以活,直接要了命,当然活不了。
肚财唯一的朋友,唯一敢于大声说话的对象,唯一可以找到自信的同伴是那个20年如一日生活在2平米铁屋子里的门卫菜埔。
菜埔没有一技之长,靠给葛罗博(global)的老板当门卫过活,家有年迈的母亲,下雨的日子里,需要靠水盆和抹布守卫漏雨的家。
两人最近有个特别的嗜好,就是看葛罗博的老板黄启文行车记录仪里的各类视频。
原本只是为了满足偷窥之欲,看些情色媾和,搔首弄姿,听些挑逗软语,激情娇喘。
可看得越多,越发觉恐怖,
刚刚一场车震看硬身体,下一场谋杀却惊软了灵魂。
底层之人面对上流人士的谋杀罪行如何作为,
当东窗事发,偷窥之事败露之后,上层人士又如何杀人灭口。
故事从性到腥,露出了峥嵘。
真的,太喜欢《大佛普拉斯》了,故事不算高明,但它几乎开创了新的电影叙事方式,为电影语言带来了革命性的改变。
首先是行车记录仪这个小玩意的大运用。
《大佛普拉斯》以黑白作为底色,很多观众肯定要问,为什么要用黑白片来拍?
很快答案不言自明。
有钱人的生活是卡乐佛(colorful),没钱人只能在旁边拍手叫万得佛(wonderful)。
在肚财和菜埔偷窥老板黄启文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时,影片转而变成了五光十色的彩色。
在这群底层人的眼里,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光鲜亮丽的,从满激情,随时有送上门的马子,投怀送抱的大胸女。
导演黄信尧是狡诈的,也是残酷的。
在黑白世界里,穷人的生活颠沛流离,凄凄惨惨,毫无生机,压抑又颓废;
而在彩色世界里,富人的生活肉林酒池,活色生香,办公桌下,豪车位上,随时随地都可以体验一把他们永远梦想的激情,奢望的春梦。
在他们的世界里,女人是二维的,只生活在一本又一本,过时了,没人要的破烂杂志上。
肚财的夙愿简单又心酸,咬一口杂志上性感女孩的内裤就算“不枉此生”了。
通过行车记录仪,挟观众一起偷窥,在叙事中建立叙事,在电影中建构电影,在虚构中解构真实。
影像的欺诈与狡猾,真实与假象,通过反复的推演重放,切换角度,给我们带来了无法一窥究竟,一看到底的魔幻真实,
为了解读这个魔幻现实的故事,导演黄信尧充当了翻译的角色。
影片从一开始,导演黄信尧就以画外音的方式参与了整场叙事。
有人会说,他是在评论,是在讲解故事,但我认为,他是在解码,把画面和台词转译为观众看的懂得另一面,他希望观众知道,每一个片段那些隐藏着的潜文本信息。
他希望观众卷入故事,但又害怕观众涉足太深,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距离。
他在故意阻止观众的移情投入,防止超量的共情体验,这是一种有意的间离,明目张胆的抖露出其建构的本质。
“让观众对所描绘的事件,有一个分析和批判该事件的立场”,
调动观众的主观能动性,促使其进行冷静的理性思考,从而达到推倒舞台上的“第四堵墙”,彻底破坏舞台上的生活幻觉的目的,突出戏剧的假定性。
作为导演,黄信尧分明有话要说。
利用突然插入的画外音,不时的调侃和戏说,他透露了自己对于社会底层人士的同情:
生活里有很多很可笑的地方,在电影里会让人放声大笑,但我总觉得那些可笑,都是来自生命的可悲。
而身为“人”,也就只能直视它,然后转身默默地继续生活。
无能为力,或许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片中有个令人惊艳的横移长镜头,干净利落,轻巧得令人胆寒。
在欢快的音乐和口哨声中,背景是随风起伏的轻柔麦田,而麦田近处是干涸惨淡的沟渠,随着镜头横移,沟渠里散落的物品一一出现,然后是翻倒的摩托车,最后是覆盖着白布的肚财扭曲的尸体。
这个悠扬的横移镜头,粗暴且优雅的讲尽了肚财卑微的一生。
这时,我们才顿悟了黄信尧的意图和影片的主题:
这个大世界,本来就有许多无可奈何和不可理解,
《大佛普拉斯》最成功,同时也是最恐怖的地方,其实不在于描绘了权贵打压和号令底层,而是底层人人自知,却没有任何翻身可能。
警察查出了端倪,可蛮横的委员机关枪般的“干你老x”,逼得警察无语退让,长官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菜埔当然也看出了端倪,可他一直不敢说出好友肚财被死亡的真相。
他只能最后为好友送行,作为鼓手的他似乎敲对了鼓点,可行至一半,发现莫名出现一条河流挡住去处,
河的一边是好友肚财,他只能无力的站在另一边,依依不舍,无奈作别。
他把怨气撒在好友纳豆身上,怪他截的图,肚财的遗照如此不堪。
而那位神秘的流浪汉释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顾撑着伞,静视人间的罪恶与虚伪。
他明白,他们说了什么,没人会在乎,也没用。
《大佛普拉斯》中的阶层隔阂是如此的漫不经心,又触目惊心。
片尾,浇筑好的大佛发出了久久不停的闷响,是大佛中被黄启文谋杀未遂的情人醒过来,还是大佛发出怒吼,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当大佛都已经不是单纯的大佛时,
就如同尼采说的,
上帝已经死了!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特别对于这些底层人,
台风过境,菜埔依然回到被摧毁的葛罗博(global),那个岗亭斜斜歪歪,他小心翼翼的进去,安心的打开曾经和肚财一起看过的女性杂志,
上面美好的肉体,是他活着的证明,也是他对朋友的一次缅怀。
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内心发出的一整闷响。
后来细想,发声的东西,大抵叫做“孤独”吧,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因为它而活在黑白之中,
就像导演在片中说的那样:
虽然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类可以搭乘太空船到达月球,但却没办法抵达每个人心里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