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孙兰花:你给我一点爱的甜蜜 我用一生回报你
文|阿财姐姐
《平凡的世界里》,孙家的四个子女中,最不起眼的就是大姐孙兰花。
她的三个弟妹,各有各的精彩:孙少安成了受人尊敬的乡镇企业家;孙少平充满理想和激情,从揽工汉奋斗成优秀的国家工人;孙兰香天资不凡,实现了从农民女儿到国家重点人材的超大阶层跨越。
只有兰花自己,拉扯着一对年幼的儿女,默默无闻地生活在乡村的土圪崂里。很少的出场机会里,没有一次不是伴随着二流子丈夫王满银的“丑闻”,惹得家人生气、担忧,外人同情、嘲笑。
一年到头,她绝大部分时间里,都象牛马般,忙完地里忙家里,思念着不知在哪里胡逛的丈夫。好容易等到丈夫回家,施舍般地给她几天团圆的日子,她就满足得象拥有了全世界。
这样常人都难以忍受的生活,兰花十多年如一日,过得毫无怨言。
而一切都始于多年前,她和王满银的初遇。
兰花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没上过学,长到青春正好的年纪,又俊俏又能干。但每天繁重的劳动,使她没空去注意生存之外的事情。
二流子王满银打扮得时髦白净,逮着机会就跟她献殷勤,情窦初开的兰花,轻易地就被他俘虏了。
一向温驯的兰花,不顾父亲的反对,宁愿挨打,一定要嫁给王满银,威胁死也要死在王家门上。父亲孙玉厚气得无可奈何,最终只得在大儿子少安的劝说下,同意了这门亲事。
从此,兰花开始了难以形容的婚姻生活。
王满银是个破落户出身的孤儿,一穷二白,人又浪荡,不干活,只爱逛世界。他觉得自己需要个能干的媳妇,给他干活生养孩子,就照着想好的条件选中了兰花,连媒人也不请,自己出手了。
也难怪孙玉厚生气,谁家好好的女儿,被这么个货惦记上,心里会痛快?
更可气的是,憨姑娘兰花,就真的一头栽进了王满银编织的“情网”里,死活不愿出来了。
成家后,除了做不完的家务,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兰花实际和寡妇没多少区别。王满银一年到头在外逛,不到过年不回来,挣点钱就在外面吃喝玩乐,家里所有的压力全是兰花在扛。
娘家人心疼兰花和孩子,能帮忙尽量帮。可是娘家一大家子人,穷得也叮当响,又能帮得了多少呢?
光这样也就算了,王满银还是个惹祸精。
全民批斗“走资派”时,他卖假老鼠药,被抓去老丈人村上“劳动改造”。为了震慑群众,看守他的人,特意安排老丈人孙玉厚给他装车,把孙玉厚臊得差点没寻了短见。
可怜的兰花吓得,抱上孩子回娘家,和母亲一起嗷嗷哭。
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一点点了,王满银又在外勾搭上一个卖假表的“南洋女人”,带回了家,引得全村人都来看热闹。可怜兰花直到半夜逮到丈夫的丑态,才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
这样的事情,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一直逆来顺受的兰花也受不了了。
她去乡政府,哭闹着要领导帮她治“狐狸精”的罪,但一听到连丈夫也要一起法办,就吓得立马跑走,也不告状了。
回到家,无耻的丈夫和那个女人,还若无其事地在家做饭吃。
她找不到女儿,抱走儿子,带了几包老鼠药,把儿子送大路上一放,嘱咐他去外爷家里,自己泪眼婆娑地吃下了毒药。
也是她命不该绝,她吃下去的是王满银拿灰土造的假鼠药,同时机灵的女儿一早就跑到外爷家里,叫来了外爷和舅舅。王满银被少安揍得鼻青脸肿,“南洋女人“被赶跑。可怜的兰花也得救了。
这件事后,王满银消停了几日,但没多久,他逛瘾发作,又屁股一拍跑到了外面。兰花仍旧过着寡妇般的日子。
她的生活象一锅煮透了的黄连汤,喝下去,每个细胞都灌满了苦涩的味道,靠近她的人,都会被那充鼻的苦味给呛得涕泪交流。
可她就这么一碗碗喝下去,心甘情愿地喝了十几年。
直到丈夫逛累了,头上生出了白发,才想起了她和孩子,回到了家。这时,她又欢天喜地地迎接了丈夫的归来。不舍得让丈夫干一点活,只要他呆在家里,孩子有父亲陪伴,她就幸福得热泪盈眶。
在外人看来,王满银连孩子都不如。她们的孩子猫蛋和狗蛋,都还知道心疼妈妈,要好好学习让妈妈开心,帮妈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王满银一个本该顶门立户的男人,却把所有的重担全压在兰花瘦弱的肩膀上。
就这样一个人见人嫌的男人,兰花却珍重地放在心尖上。她是真心实意地和儿女们一起,敬爱和期盼着这个根本不合格的丈夫。
在读者的眼里,兰花是一个痴情到可怜,甚至可笑可悲的形象。
那种日子,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难以释怀,可她居然始终没有怨言。弟弟少安最初尊重她的选择,最后也忍不住劝她离婚,不要再为那个二流子搭上一生,她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一来是坚守“从一而终”的名节,没有独立意识。
做为传统的农村妇女,她不懂所谓的“人格独立”和“平等爱情”,只是和她父亲一样觉得,嫁了人就要“从一而终”,丢不起那个离婚的人。
她在男性面前,发自内心地认同自己的附属角色。
书里有个细节:王满银因为卖老鼠药被带走,兰花完全搞不清状况,回到娘家,父亲和少安又不在,她吓得只会和母亲一起哭。直到十几岁的少平回到家,吩咐完活计,她们才找到了主心骨。
而她的小妹兰香,却在她们痛哭的时候,不声不响地主动干完了一堆活儿。
二来是她始终感激地爱着她的丈夫。
局外人很难理解,一个二流子男人,哪一点值得她掏心掏肝地对待?
原因作者解释得很清楚:只有这个二流子男人,在兰花那灰色的青春岁月里,给过她一点爱情的欢乐啊!
尽管王满银找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但在兰花看来,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异性追求,而且这个异性看起来还那么的与众不同。
在此之前,她整天为了生活劳碌,家里孩子又多,根本没人去关心她的感情,她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做为一个青春女性的存在。
王满银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他的“追求”象一道光,照亮了兰花被生活的重压给封闭起来的心门,使她头一次意识到,她还有做为一个女人的光彩和价值。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年轻女子来说,是致命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有人知音。虽然不识字的兰花,这辈子都可能不知道这个比喻,可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而正因为她没受过教育,她对认准了的东西更加固执。王满银给了她一点爱情的甜蜜,她就用了一生去报答。
她把这点甜味藏在心里,在漫长苦涩的日子里,竭力回味着那点甜,过了一年又一年。
作者给了她一个丈夫浪子回头的不错结局,可我们有理由相信,即使王满银最终都不改变,兰花也会把这点甜味藏在心里,继续熬着她的日月。
对这样的兰花,理解了,也是挡不住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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