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起我家的枣红马 心就抽搐般的痛丨百家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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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想起我家的枣红马，心就抽搐般的痛。

一．

我小时候的家很穷，住在大山深处，僻壤穷乡，道路弯曲窄陡。

几亩薄田没有保障，全部靠天吃饭。若是遇上旱涝之年，就会绝收，温饱都成问题，更谈不上储蓄结余。

为了有口吃的，妈妈就领着我们去深山里挖野菜充饥。爸爸则爬上悬崖峭壁上釆挖药材，以便卖点小钱可以购买油盐酱醋。

我家住的是三间低矮的土坯房，手掌大的窗户只能透进一点点光。门口一圈篱笆墙，一扇柴门算是隔挡。

屋里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几只鸡，几只鸭，还有一匹枣红色的马。

当时，这匹马算是我家最值钱的东西了，它是妈妈的陪嫁，也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也是为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它在我家生活二十多年，见证了茅草屋的翻修，见证了家里添置了多件物品，见证了我们长大成人。

二．

当初姥姥见女儿家实在太穷了，正好她家母马下了个小马驹，姥姥就把它送了过来。

爸爸妈妈很爱护这头小马驹，无论多忙，干农活多晚，他们都会采一背篓鲜草喂小马驹。

小马驹特别温顺粘人， 白天跟大人一块下田上山，夜晚就睡在爸爸妈妈床边。

我和小马驹一起渐渐长大，但我却不如它，它力气大的惊人，它能一块又一块的把结实的田地犁开，它能一趟接一趟地驮着田里的庄稼，它能一捆又一捆地把爸爸砍的柴驮回家。

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放马，绿草茵茵的山坡上，枣红马大口大口地吃草，我则欢快地在草丛中捉蚂蚱，寻找可口美味的野果。日落西山，只要我喊一声，它就会摇头摆尾撒欢儿的跑到我身边。

我太小，骑不上它的背，它就跪下前蹄，待我坐稳，它才小心翼翼地起身，驮着我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三．

枣红马虽然不会说话，但特通人性。

有一年冬季，爸爸骑着它去很远很山里釆草药。附近草药都采光了，要想多釆，只能去远方了。

傍晚时分，红枣马独自回来了，妈妈不见爸爸的身影，心里很纳闷。枣红马就用嘴衔着妈妈的衣角往山里拖拽，妈妈不去，枣红马挣脱妈妈要拴它的缰绳，前面跑，妈妈就追，枣红马回头见妈妈不追了，就停下，见妈妈快追上了又跑。

就这样一追一跑，一跑一追，翻过二座山头，趟过三条溪流，枣红马才停下脚步，这时天已经黑透。枣红马朝下面的山沟嘶叫起来，然后山沟里就传来爸爸的声音。

原来爸爸在悬崖上釆药时，不慎一脚踩空，跌落到谷底，折断了腿，而山谷陡峭，植被茂密，爸爸无法挪动脚步，就对来回走动焦急朝下望的枣红马说：“你回家找人救我吧！”

当时他说这话完全是不抱任何希望的，然而枣红马的忠诚智慧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枣红马驮着骨折的爸爸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了。

四．

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可一笔昂贵的学费难住了家里。

家里没有可以变钱的物品，借钱的希望也都落空了。会帮我们的姥姥姥爷已经去逝，舅妈姑父一听说借钱上学，都纷纷摇头，并出谋献策说上学不如出去打工。

爸爸一声不响地抽着他的旱烟袋，考虑很久终于决定卖了枣红马。

我们都面面相觑，我说不去上学了，其实只是不想卖掉这匹马。我们都知道，这匹马对家里多么重要。这些年，它就是家里的一个成员，卖掉它就像割掉身上的肉一样疼。

爸爸坚持让我上学，他说山里的孩子只有上学才能走出去，他不想让我像他一样一辈子困在大山里。

买枣红马的那天，妈妈哭红了眼睛，弟弟也在一旁抹着眼泪。爸爸抱着枣红马，把脸埋在马的脖子里，很久很久都不愿抬起。

五．

第一学期结束，我拖着行李回到家里，远远就瞥见门前起了一座新坟。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三步迸作两步进了家门，见家人都在，就指着门前的新坟问：“那是什么？”

爸爸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点燃了他的旱烟袋，妈妈依着门，眼睛望着远方一言不发。弟弟说：“是我们的枣红马，就是半个月前的事。”

原来，被卖掉的枣红马在时隔四个月的时间又自己找回来了。

那天夜里，爸爸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披衣起来查看，就看见了瘦骨嶙峋的枣红马。

枣红马看见了爸爸就摇头摆尾，不停地在爸爸的身上蹭，眼角滴着泪水，嘴里发出呜呜声！

大家又惊又喜，不知道枣红马是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瘦得皮包骨的它是怎么度过这120多天的！

黎明时分，爸爸起床正准备去割一些青草，见枣红马卧在那里一动不动，去抚摸它时，才发现它的身体已经冰凉僵硬，紧闭着的双眼再也没有睁开，泪水打湿了脸上的毛发。

爸爸把枣红马梳理干净，埋在了门口的一棵梨树旁。

这样，它能在地下感应到我们的脚步，我们也感觉它就在身旁。

每每想起我家的枣红马，心就抽搐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