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摘拾棉花的方小静和王菊
九月西北边陲的绿洲,阳光灿烂热烈,昼夜温差极大,高山融雪流水之地,一望无垠的大田长绒棉花野蛮绽放,粗犷中透着温柔的雪皑白光,不时在晨风中摇曳,各色人群陆续下地,共同编织了一幅幅采棉画景。
天高皇帝远的地界,一般土地广阔,但人烟稀少、劳力奇缺,这就促使相当一部分受金钱驱使的民工不远千里采棉淘金。一辆绿火车皮冒着白灰色的烟气,一路浩浩荡荡地从老家赶来,与同村年轻男女杂在一起的王菊,眼神一会拂过堆挤的过道人群、大小行李,一会望向窗外远方的荒凉戈壁,合着满怀希望和忐忑的心绪度过最难熬的漫长夜晚,可这深夜间短短的如厕距离,不知扰袭了多少过客的美梦。
麦绿色的拖拉机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下颠簸,车轮带起的滚滚黄尘一起呼啸驶向数十公里外的生产连队。不大的车厢里紧紧挨着“勤工俭学”的学生,胳膊下夹着大白布兜的方小静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晨起六点挂在西北的月亮清辉,好似不舍这温暖的浅蓝夜空,而目光又不小心触及对望的同学,手自然打起V字、相视一笑,不用上学、没有作业的兴奋心情犹如出圈的羊群在田野里撒欢奔跑。
慵懒清冷的黎明,棉花果子沾满压秤的露水和霜花,身着薄棉衣的王菊离开“地主”安排包吃住的低矮平房后,在地头上呆看了下约莫一公里长的笔直棉花田垄,不自然地将围系在腰间的“花包”紧了又紧,最终挑选了花多的一行双手开工。当丝丝晨光透过胡杨树林,花包、裤子和鞋子已慢慢打湿,冰凉地贴在腿上,而似冻断的手指再不愿触碰包裹寒冷湿露的早棉。
苦逼难过的中午,毒辣的烈日直射身背,刺眼的白光让人犯晕,后脖颈滚烫发红,擦拭完额头密密汗珠,通身的衣裤已被烤干。疲乏的方小静只能机械缓慢地重复手上的动作,根根指头胀到麻木,忽觉周身四野茫茫,不禁回想起艰苦不堪的军训生涯。午饭休憩时刻,只想约起同学躲进密密的向日葵下纳凉,枕躺着鼓鼓的“花包”,微闭时而忽闪的双眼,一边就着咸的汗水,挑食未成熟的葵花籽,一边聆听静谧的天空,不知名的鸟儿一会鸣啼婉转几声,一会儿又并肩飞远。
路旁的沙枣树、芦苇传来习习微风摩挲耳边,渐进凉爽的傍晚,湿度逐渐增大,此时的王菊干劲又来了,学着老练的拾棉工改成长跪的姿势,一点一点向前挪,对最后的一段发起冲刺。当然,还要避开大拇指粗、不期而至的青花豆虫,蠕动、软绵的触觉让她心中不知尖叫几回。煊红的晚霞开始映上她们的脸庞,缓缓地支起酸痛而弯着的腰,回望一下拾摘过的棉花地,又恢复了大片的青绿,远近的“花包”零星点缀田垄间。
伴着擦黑的夜色,方小静一边拍打着成群结队的可恶蚊子,像一团团无法避开的黑云;一边看着帮扛棉花包过称的热心男生,蚂蚁搬家似的往返重复,一天总算过去了。经过一路嬉戏打闹的盐碱戈壁滩,终于回到渴望已久的连队大礼堂,风卷残云般搞掂白馒头、清菜汤,拖着灌铅的麻木双腿,带着手上的道道划痕倒刺,脱下一身疲惫的迷彩服,卷着薄薄的凉被沉沉入睡:只身走过身旁一片片的白花花,拿着新发明的拾花机,惬意地收集晚秋的株株果实,蓦然回首,一排排的胡杨在太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