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言:踽踽独行之范墩子小说读后感
读完《摄影家》和《遥远的碎片》,给我最直观的影像,就是让我似乎看到了一片荒原上,一个少年孤独的背影,而孤独,也是两篇小说让我觉得隐藏在背后的一个共同点,所以今天发言的题目定了《踽踽独行之范墩子小说读后感》。现实与虚幻的结合,是范墩子小说很鲜明的一个特点,我今天主要从下面几个层面,说一点个人浅显的读后感。
首先《摄影家》,它是一面现实的残垣,也是一程奇幻的旅行,是一座理想丰盈的殿堂,也是一处镜花水月的凄荒。
现实层面,摄影家的我,在生活中,平庸无望,没有追求,没有知己,甚至是遭人唾弃的微小底层人物,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被孤立的对象。我时常想,一个没有寄托的人,他的灵魂应该是空虚的,而一个没有知音的人,他的生活恐怕也是无趣而孤独的,文中的我,可以说两者皆无。他的生活,苦闷乏味,夫妻情感不睦,跟妻子吵完架,满脑子胡思乱想,内心空荡无物,只能天马行空,去意淫现实里无法触及的虚妄,阴暗懦弱,在无人的角落,不停地抽烟,而后在烟雾弥漫消散的掌心中,觅得一丝看似解脱的平静。
他的处境,也或者说造成他这般不堪的心境和心性,其原因,根深蒂固。作者在文中只一句轻描淡写的:并非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肯定是那家伙从哪里偷来的。这一句,有着四两拨千斤的重要意义。它非常真实也残忍地揭示出背后的人心和人性。他是个自小会从邻里邻家偷紫葡萄、偷伙伴家里的玩具等无伤大雅的调皮捣蛋鬼,这种经历,其实我们大多数人小时候都会有吧。然而落后闭塞的小镇,在现实面前,无法接纳和容纳他这样的孩子。导致他从小,只能在长期的嘲讽与谩骂声中,变得沉默而阴郁,懦弱而自卑,可这一切心里问题的形成,难道责任全在他个人身上吗?显然不是。一个人的成长环境至关重要。他所处的环境,给了他无法磨灭的身心摧残,直到他捡到摄影机离开小镇前,还特意去原地,等了几天相机的主人,只为证明自己不是小偷,不是他们强加在他身上的那个符号的化身。这样的心里折磨,和那份被肯定的期盼,是煎熬中的希望,但他没能看到希望成真的那一刻。人们,只相信自己心中早已有的论断,答案,早已经在那里,对他们而言,或许无足轻重,只是自卑的他自始至终,从来看不清,甚至在妻子最后摔碎照相机的那一刻,他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希望摆脱现实的厄运,却又放不下对儿子和妻子的挂念,他希望衣锦还乡后能被人认可,但看到人们冷淡淡的漠视后,心中又气愤不甘,那种在众人中的存在感,他在这个最初开始的地方,依然得不到,一切现实的压抑和压力,在回到小镇的那一刻,重新上演,作者对这个人物的刻画,是成功和用心的,而现实的种种,形成了文中主人公多面的阴暗性和软弱性,也同时透析着现实这堵墙的残破和无情。
摄影家的这一场梦一般的旅行,是玄幻而不切现实的,一切开端,都源于那台神秘而来的摄影机。从捡到那台神秘的摄影机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最初的毫无寄托和了无趣味中,通过一个摄影机,挣脱出来。像做梦一样,那台摄影机,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让他得以新生,让他的观念,奇迹般地改变,从一个平庸的人,带着摄影机,抛家弃子,离经叛道地踏上火车开启这场旅行,到了另外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小镇,这种小镇与小镇的重叠,也同样如坠梦中。他奇幻般的摄影生活,在小镇上,竟用一个鬼魅般的开端设置打开——某天下午回房子,在门外听到一群人热火朝天地聊天,最后发现是那些照片的脸在说话,这种幻化的场面,似梦似真,可这一切,不得不提的,是那个神奇的摄影机,它是作者幻化的一个转折点,可以有型,也可以无形,可以是手中的一个照相机,也可以是心中的一处新生机,我把它归为自我觉醒的一个代身,但无疑,摄影机,成就了文章玄幻与现实层面的衔接和铺陈,给摄影家的这程旅行,点了一座照亮其前方的灯塔。同样,这也是一处动与静的巧妙结合。照片和摄影机是静物,可那些突然会说话的照片上的面孔,却在这一处奇幻中,变成了动物,摄影机,成了连接两个点的那条线。一张张脸背后的悲欢离合,在照片上,在摄影机里,在摄影家的镜像中,全像一场生机勃勃的春回大地般复苏,成就了他心中的伟大理想。然而,照片毕竟是死物,唯有置身那样如梦如幻的镜像里,才能看见现实与理想的交叠互化。文中的我,也只有在这一程奇幻甚至玄幻的旅程里,才能成就自己高高在上般的国王梦。不得不说,作者对这种手法的运用,娴熟而独特。
理想层面,作为摄影家的他,终于在小镇上,甚至更大的地方,声名卓著。从人们开始尊称他为摄影家,到很多人都来找他拍照片,小镇上,到处挂满他的作品,电线杆上,墙垣上,树干上等等随处可见的地方,直到最后在县里,市里,省里甚至什么纽约获奖,他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家,这一处作者用了不少笔墨去穿插他的心里活动,理想在此时,与现实拉开天壤之别的距离,可以说,理想完美地站在了现实之上,甚至凌驾于现实之上,真正得以实现,他成功了,这种成功,也可以说是一个华丽的转身,也恰恰是此时,理想与现实的碰撞,真实与虚幻的擦枪,达到了前所夫未有的激化和糅合,但无疑,这种被关注,被赞誉,被伟大一词包围的肯定里,给了身为摄影家的他无上的荣耀。所以说它是一座理想丰盈的殿堂。
我记得聂鲁达曾说过,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现。摄影家看似完美的成功,美得也近乎不真实,与其说作为摄影家的他,实现了自己那与现实相去甚远的理想,不如说他可怜凄凉,孤独无望。那如梦如幻的摄影之旅,在重回小镇后,被现实击得粉身碎骨,他超脱现实和自我的理想,其实也从未在他自己的心底站立起来过。文中有一处写道:我会将所有的事实都告知家乡小镇上的人们,让他们为我感到骄傲,让他们为曾经辱骂过我而感到羞愧,这是为什么?究其根底,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复仇一样的心理。也正是这种心理,反应了他的狭隘和懦弱。从始至终,他不是觉醒,而是证明。还有一处,这样写:一切都没有变,还是那些熟悉的商埠,熟悉的人脸,我甚至产生一种错觉:我并未离开。我带着行李箱走在街道上,我以为人们都会热切地向我打招呼,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我甚至有意露出笑容,朝人们投去无比期待的目光,但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时代里的伟大摄影家......这一段,从头到尾,都是从博取存在感的心里出发,所以我说,那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摄影家名号,和那看起来无与伦比的成功,实在太像那么一回事,像得让人觉得在漂浮一样,因此我说它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凄荒,不管作者是出于现实层面的关护,还是幻化层面的诉求,这部分,事实上,读的时候多少是让我觉得无聊的。
精神治愈层面,文中提到了童年,提到了树杈少年,生活中,平凡的人,卑微的人,都可以有高远的情怀和理想,虽不见得都能在现实的泥潭中挣脱出来,但心中仍然可以保有那份童真或纯情的信仰,以治愈现实中带来的伤痛或迷茫或彷徨,我记得有一句话说过,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所以我觉得,这也是童年和少年在人一生中,能给予的不可或缺的力量。显然,摄影家是不幸的。那么摄影家的语言,描写,意识渗透以及人物朔造,其实都是非常成功的,而我遗憾的地方,一是,他在设定上没能摆脱偶像性的包袱,比如在逃出去后的那个小镇,成了知名摄影家,不只在国内,甚至在国外也得了大奖,诸如此类,或许是作者对人物的一种关怀,但我觉得恰恰这种设定,让这篇文章失了颜色。二是心里描写,有一处,回乡后那一段,写到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这个小镇。作者写他出场的时候已经是40岁,具体出去多少年没写,那就当是一个中年人吧。一个中年人,还是一个已经在别处看破这种声望和成就的摄影大家,依旧徘徊在这样的心里纠葛中,这是在用一个少年的心态,继续表达一个中年人的内心世界,但文章前面一部分却又写了他成名后,对名誉的淡泊,那么,回到自己的小镇上,为什么反而又回到了曾经的心里状态?时间在不断流逝,人物在沉淀成长,但是内在却停滞不前甚至要倒退的话,恐怕是不合适的。三是,从文学的意义和角度上来看,我觉得很遗憾,刚开始读的时候,看到主人公拿着相机离家的那段,让我想起了《月亮与六便士》,如果单从故事结构或者说虚幻与现实的角度,《摄影家》的回家,是一个完整的结构,也是虚与实的一个完整结合,但文学的意义,应该不仅止于某个完美的框架或者故事结构又或者手法的结合,而此文,摄影机,既然已经做了他要挣脱或者说觉醒的代身,那何不让他彻彻底底地踏上那条觉醒的路,起码于他而言,没有对错,不论世俗,我想,也好过结尾的那一把,因想念妻儿而回归现实的大火。
《遥远的碎片》,从《虎面》开始写,写一个少年的野心,写他的迷茫,写他的不甘,最终将自身化身成一只老虎,吞噬掉一切现实的不平,又梦幻地将自我心底的那只老虎,也可以说自身,融入芸芸众生,将一个少年的孤独,隐在其中,非常巧妙。
而老刁,在作者的笔下,又幻化成一种负面情绪的代身。他的南下,他的追求,可以说是一个人某个人生阶段的探索,写他出去的十三年,我把它归为是正能量的也可以说义无反顾地去奋斗的十三年,回来后的种种心里,也同样是一种博取存在感的心态,这一点与《摄影家》,给我的感触,是一种极致的重合。文中写到,他也希望人们厌恶他,为什么?因为到最后,哪怕这种厌恶,也是他心头的一种存在感,何其孤独,而《摄影家》听照片里人脸对话的那一段,事实上,也是一种孤独的折射。两篇文章,同样是表达不被人群接受的经历,同样是被人们嘲笑讽刺的命运,同样是无处不在的孤独,我个人倒认为,《老刁》的艺术性及文学性,更加高于《摄影家》。
但是从《地下》开始,我看到了一道幽暗里的光亮,一片出现在生命里奇迹般的明媚。《地下》的老人,《小镇》里的半张脸,以及《每个人都在夜间里哭泣》,《见鬼》等,都从不同层面,不同程度和角度,折射出挣脱的意味。而手法,无一不是梦境与现实的交相叠复。从《摄影家》到《遥远的碎片》系列,作者幻化了多场梦境,我从这些不同的梦境里,看到作者笔下的每一个“我”,都在与不同的物象,做自己内心深处的对白或独白,也同时,与那个孤独,狂妄却也悲伤的孩子,作一一的告别。《遥远的碎片》,它是小说,又像是在似真似幻的梦里,作了一场场的自语自述,那么我,更愿意把它归为一个自我完成和蜕变的过程,最后的呈现,让我看到的是一个潺潺弱弱的孩子,在极致的孤独里,长成一株奇珍异宝般的花朵。这一切,倒更像作者的心历路程和成长史。
两篇小说,从艺术和文学的角度而言,我更中意《遥远的碎片》,也受益匪浅。借此机会,也祝贺范墩子老师获奖!
以上,就是阅读过程中产生的一点浅薄的想法,和一些迷惑的地方,不妥之处,望范墩子老师海涵见谅。谢谢关中牛界长给予的交流机会,也谢谢各位老师惠听。
【作者简介】木言,原名姬艳,陕西榆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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