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国第一代电视主持人赵忠祥——兼论中美主持人的差异
摘要：赵忠祥是中国第一代电视播音员、主持人，在中国电视史上创造了诸多“第一”，他的逝世是中国电视界的巨大损失。我们在缅怀他的同时，也不禁思考中美主持人之间存在的差异，一方面是媒体性质的差异，一方面是对主持人定位的差异。本文将以赵忠祥和沃尔特·克朗凯特为例，对这一问题进行思考。
一、背景
2020年1月16日7时30分，赵忠祥在北京去世，而这一天正是他78岁的生日。赵忠祥生于河北邢台，1959年开始在北京电视台（央视前身）工作，是中国第一代电视播音员、主持人。1979年，他随邓小平访美，采访过美国总统卡特；1984年起，先后主持了12届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以及国内外诸多大型活动，可谓深受广大观众的认可与喜爱。与此同时，他也创造了中国电视史上的许多第一，《新闻联播》的第一个出境播报的播音员、第一次现场直播、第一次观众参与点播互动、第一次设立晚会主持人，等等。
提到赵忠祥，我们不由得想起美国的电视新闻主持人沃尔特·克朗凯特。作为美国资深的新闻主持人，他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享有盛誉。有的人将赵忠祥看成是中国的“克朗凯特”，以彰显赵忠祥在电视主持人领域里的地位。但实际上，二者的个人经历和所处的社会环境仍有差异，将二者等同看待无法看出中美主持人之间存在的差异。
二、媒体性质的差异
克朗凯特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金牌新闻主播，美国电视新闻界的标杆性人物，被誉为“美国最受信赖的人”。从1962年到1981年，在当时电视新闻还是多数民众生活重心的时代，克朗凯特的“晚间新闻”可以说占据了大多数美国家庭的黄金时间。在人们心中，他永远都是修剪着整齐的大胡子，而且气质和蔼可亲，大家都称他为“沃尔特叔叔”。他那沉稳的播报方式、长辈般亲切的声音以及那句“事实就是这样”的经典结尾，让他成为美国的符号。甚至很多国家的新闻机构将他的名字等同于新闻主播，瑞典人把主播称为“Kronkiters”，荷兰人也把主播称呼为“Cronkiters”。也许是某种机缘巧合，也许是由于拥有同样的出身，克朗凯特受到CBS传奇新闻人物爱德华·默罗的赏识。
克朗凯特开创了美国晚间电视新闻节目的新标准。自从1961年开始担任“CBS晚间新闻”栏目的主持人以来，他就改变了过去晚间新闻15分钟时长的固定模式，而其他的电视网新闻节目也开始相应的模仿这一模式。克朗凯特心中所希望的是电视网应对全体公民负责，来严肃对待新闻，同时给予新闻更多的时间和资金，而非单纯地去想着盈利。1963年，克朗凯特被任命为节目的编辑主任，节目的播出时间也相应地延长至30分钟，而且还取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沃尔特·克朗凯特和CBS晚间新闻”。克朗凯特的那句经典名言“事实就是如此”也成为一种公信力的象征，因此在那个年代有着这样一种说法，宁可不相信总统也要相信克朗凯特！在克朗凯特的带领下，电视新闻开始取代报纸、广播，成为重要的信息输出平台，同时CBS居全美电视新闻收视率最高长达21年。他们开创的以扎实的采访和稳健的叙述方式、强烈的社会正义感为核心的新闻报道风格，在很长时间里成为美国电视新闻的主流风格。当然，克朗凯特的努力不但使CBS晚间新闻在收视上大获全胜，同时也为电视新闻业树立了“黄金标准”。
在赵忠祥的《岁月随想》一书中，他写到在1979年时曾经赴美与CBS的工作人员有过一定的接触。在那时，美国的媒体将他与当时风靡全美的新闻节目主持人沃尔特·克朗凯特相提并论，甚至说赵忠祥就是中国的克朗凯特。面对这一赞誉，赵忠祥并不以为然，因为两人所在的国家不同，媒体的根本性质也有所不同。克朗凯特直到65岁离开自己岗位的时候仅播了20年的新闻节目，而赵忠祥在40岁时已经播了20年的新闻。对于许多人嘲笑中国的播音过于死板，不如外国人活泼，赵忠祥也同样不以为然。他始终相信用两者进行比较是一件不合适的事情。
在赵忠祥访美之前，中国可以说是没有主持人这样一个概念的，无论是广播还是电视。虽然较早时期《为您服务》已经开播，但从制作层面来看，显得并不够成熟。赵忠祥从美国回来之后，将自己从美国所看到的“主持”形式在国内进行推广，同时也用自身经验对《为您服务》进行改版。后来到了1981年，赵忠祥第一次以主持人的身份主持了《北京市中学生智力竞赛》，并全方位地参与其中，包括出题、主持和评分，等等。该节目在当时将彰显励志与文化知识魅力二者并举，这在国内是非常罕见的，因而也大获成功。赵忠祥也依托该节目从播音转入主持专题节目的主持人。后来，他在央视举办的其他类似节目中都有突出的表现，并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
三、主持人转型并非“明星制”，更非表演
从上世纪50年代末开始，美国的电视新闻就开始实行“明星主持人制”。从此以后，三大广播公司便着力打造大量的明星主播，在当时可谓“群星璀璨”。其中的爱德华·默罗、克朗凯特、丹·拉瑟显得尤为突出。明星主持人以睿智、理性、稳重的风格见长，是广播公司当之无愧的形象代表。资本重组使美国媒体不如高度垄断化的时代，公司的商业化性质使其大跨步地迈入了全面市场化的时代，而庞大财团资本的侵入也开始影响着媒体新闻价值的取向。
对于节目主持人明星化的讨论，大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是关乎于表象的、经验性的说明，而且很多的议论都是受制于国外的说法或理论思维，被牵着鼻子走，而缺乏对于本国实际情况的思考。而当人们开始质疑主持人角色的演绎性时，有的人马上就会搬出克朗凯特说过的话，即“电视主持人更像一个演员，而不仅仅是记者”。由于是克朗凯特所言，于是就一股脑地以此为界定节目主持人角色、行为的依据，成为了节目主持理论的依据。克朗凯特关于“主持人更像一个演员”的论调也间接地影响着我国节目主持人的实践。所以说，现在我们看到的歌星做主持人、演员做主持人，并非空口无凭，而是早有渊源。
但是，我们从克朗凯特以往主持的节目中看，他的形象、表情、态势、语气会有欧美国家的人在表情达意时通常显现出的特有模式，却无法判定那种形式就是“更像一个演员”。而恰恰相反，我们看到的是克朗凯特主持新闻节目时的真诚、沉稳；我们很难想象这是一位记者出身，而且从未涉足过戏剧表演的节目主持人。克朗凯特真正吸引人的并非是他“天生”的演技，而他正直的表达方式所展现出的人格魅力。芭芭拉·马图所曾在《美国电视明星》中提到，克朗凯特被美国观众誉为“道德权威”“智慧权威”和“国家守护神”。这是对他在主持新闻节目时“更像是一个演员”在表演时的评价。
退一步讲，即使说克朗凯特是在表演，那也是在美国的电视新闻节目上，两国人民的视听习惯与文化背景是有所不同的；美国观众能够容忍主持人的表演，甚至不介意说主持人“更像一个演员”；但是在中国的语境里，说一个深受观众爱戴的主持人像一个演员，恐怕观众是很难接受的。赵忠祥曾经说过，主持人这一形式虽然是从美国来的，但是在中国未必行得通。看待节目主持的形式万万不可忽略民族的差异性，也不能生套国外的说法，一味趋同并不可取。
如果说现在是一个“泛娱乐化”的时代，我们不如说是“泛表演化”的时代。主持人处在娱乐化的浪潮之下，逐渐地开始消弱自身的作用，变得更像是在表演，但更确切地说其实是一种人格化的表现。赵忠祥后来也开始了转型，从中央电视台退休后参加了东方卫视的“舞林大会”，与台湾综艺天王吴宗宪来搭档。当然，这种沉稳与娱乐的混搭起初也引起了大家的质疑。但是冷静下来观察，我们可以看出这是一种主持人转型的尝试，可以说创造了一种“主持界老品牌的翻新”，一种风格上的混搭；从市场营销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品牌升级”。
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变的，主持人的定位亦是如此。转型或是升级是否成功要从多个角度来进行观察，一个是品牌内涵，也就是在重新定位之后，你的言行举止所流露出的品牌内涵是不是与时俱进的，是否能够代表更具有生命力的群体；再者就是重新定位后的品牌价值与原品牌是否相交融，至少不能冲突。从这两个方面看，赵忠祥可以说既做到了与时俱进，又不失老一辈中国电视主持人的风范，所以说这是在新的电视语境下的一种转型而非表演，更不是美国的“明星主持人制”。
四、结语
2006年，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评选中国电视主持人25年25星，经过专业委员会评定，从2万多位电视主持人中，赵忠祥以最高得票毫无争议地荣获“中国电视主持人25年杰出贡献大奖”。在2019年10月30日，赵忠祥获评“70年70人杰出演播艺术家”。他是中国电视人的骄傲，同时也是中国电视人的楷模。
回顾历史，我们看到“第一”经常是在不经意之间被发觉的，愈是如此才显得神圣、可贵。赵忠祥曾经在自己的回忆中说到，自己是微不足道的，但他代表的是中国五千年的一种文化传统，他在主持时所体现的是正在日益强大的中国人民的气质、风度和尊严。而我们探讨中美主持人之间的差异，不单单是发现了媒体性质和制度的不同，更是对历史发展的追忆与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