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纯洁的爱情 是心灵上的交互
最纯洁的爱情,是心灵上的交互,故事的前半部分甚至连一次邂逅、机巧与偶然的戏剧化场面都没有,统统是在装——全是设计好的,或者说“被刻意设计的痕迹”过于严重。以至于我非常感叹,俩人居然能如此轻易地就被彼此打动,怎么说那个“文艺青年老三”至少也得拉一次小提琴,唱一回歌吧?!但很可惜,俩人除了性冲动,别的志趣方面啥都没有。作为年轻人,他们没有一点朝气也没有理想。也许是因为家庭出身,不敢畅想别的所以活得憋屈。但据说70年代偷偷看国外小说的年轻人也很多的,更何况《山楂树》又是苏联歌曲,为什么女孩不向男孩借苏联小说看呢?!又不是不识字。青春期固然要有一点点叛逆与幻想的。但他俩人一点叛逆也没有,纯粹是“俩顺民”,被大环境训练的服服帖帖,一点不像处在青春期的人,头脑是被挖空的,只有下半身。说他们有“小资情调”,也是抬举。只有骑个单车双手脱把,与一本破日记本在黯淡地灯光下翻个没完(换电灯泡这个情节还是不错)——这实在是太不文艺了!可见老谋子的骨子还是个农民,他更本想不到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除了性,还能谈点啥。倒是把三个小孩子设计得非常成人化,痴头怪脑地疯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几个水果就心领神会地知道“不做电灯泡”了,这到底是谁早熟?!用成人的思维套孩子的思维,又用“自认为的孩子的思维”去套青春期的少年,如此不伦不类真叫人汗颜……
本片在电影的视觉节奏上相对缓慢,但对故事节奏的处理上却有些慌张。男女主角的爱情关系中,大段可能关系到情感铺垫的非必要剧情被直接省略,以字幕的方式简单交代给观众。这种处理方式可能对一般观众的观影不会造成困扰,但对部分影迷观众来说,这种用字幕交代剧情的方式实在是令人惊讶──这等于是导演彻底放弃了对于电影化叙事的掌控和追求。也许是导演出于控制电影时长的考虑而采取了这种处理方式,但从我个人的腹诽来说,导演这份工作的最重要职责不就是把文字变成影像吗?作为一部张艺谋导演的电影,《山楂树之恋》在电影技巧上相当地克制,几乎完全依赖演员的表演来完成电影的情感推动。因此,本片男女主角的人选就对这部电影的成败起到了关键作用。从这个角度来说,目前的两位演员人选可以说是恰如其分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尤其是女主角周冬雨,虽然原著小说的粉丝可能会对这个演员的外形和气质存有一定的争议,但从整部电影的气质和需求来说,周冬雨应该是完成了导演心目中的静秋这个角色的塑造。
如果《山楂树之恋》是一部以导演私人化叙事为主要诉求点的电影(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文艺片儿”),那么本片随便拍成什么样子其实都无所谓,因为这是导演个人的艺术选择,作为观众可以用天然拥有的权利──手里的钱包──去表达自己的态度。但是现在的《山楂树之恋》被打扮成了一部号称票房要过亿的商业片,同时还号称是“史上最清纯的爱情电影”,那么当各种不明真相的观众和它在电影院里遭遇后,收到各种观众的不同非议就是意料之中的了。
这是一个不相信纯真的时代,我们宁愿相信兽兽和马诺,她们至少敢大声说我想出名,我喜欢宝马。而男人们也努力挣钱,为了能有一辆宝马或一套房子好得到一个女人。不再纯真的我们看到一部这么纯真的电影,就象熟女们看到了处女,冷笑着说:“你装什么啊,你早晚要变成我们的。”所以女主角是真实的,在那个有些荒诞的时代。女配角也是真实的,她只是生错了时代。当她哭着说:“没准哪一天政策就变了呢。”时,全影院的人都会心发出了微笑。即使我们心里面憧憬着这么一份纯真,也希望能一次虽然什么都没干但也能铭记一生的感情,但这些是绝不能表现出来的,我们宁愿把自己伪装成流氓,因为看到一个爱慕的女生,如果你脸一红默默的跟在她身后,那么就只能眼静静看着她被一个花言巧语脸皮厚的家伙抱走。于是久而久之,纯情少男也就变成了厚皮大叔,这是物种繁衍争夺异性的本能。纯情虽然也许不违反人性,但的确违反兽性,也违反进化论。所以纯情大概真的是一种特别要求“忠贞纯洁”的年代才有的特有产物吧。
不过男主角离我们想象的纯情也有差距,他没有为女主写诗弹琴,从头到尾他的泡妞手段主要就是送东西,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很有用。只有八十年代衣食无忧了的女生才有闲情雅致喜欢诗,七十年代的女生更喜欢紧缺凭票商品、入党资格和回城指标。很惊讶于男主角征服女孩的干练麻利,怎么看都觉得是情场老手,去约会居然能想到先给女主买一件泳衣。不过因为这是净化小说情节又没有净化干净的缘故,所以才显得这么古怪。
然而,我还是不得不说,这部戏可能是我看过的较差的一部电影之一。毫无疑问,这部戏的叙事如果放在108年前,那么它是成功的。当时,《火车大劫案》还没有上映,观众也还不知道有一种“不需要任何文字叙事语言的注释便可以使人一目了然”的叙述方式。但在2010年的今天,一部电影如果不仅需要黑屏字幕的存在,甚至需要黑屏字幕来推动关键情节,这是否比巴斯特·基顿这样只靠字幕来表示对话的导演还逊色一筹呢?我甚至怀疑,这部电影似乎根本没有编剧,只是主创们在翻着小说,看到哪一段觉得比较好了,就当场集思广益把那场戏拍出来,然后再翻书找下一段。然后中间所有需要连接的部分和剧情皆用字幕来穿起来。
这种对原著的改编手法十分匪夷所思,难道此书真的是字字珠玑或篇幅如《禁闭岛》一样,比如每个段落都保留在电影中才好吗?奥斯卡金牌编剧威廉·戈德曼曾说过一个趣闻:他改编的电影《惊天大阴谋》被众人誉为“忠实原著”,虽然他把书结尾的一半通通都给删掉了。戈德曼认为,人们之所以依然认为此书改编成功,是因为电影成功的反映了书的内涵,让观众感受到了两名初出茅庐的记者调查美国总统犯法时的心理感受。而这也就是成功改编和失败改编的区分。成功的改编知道原著只是素材,改编的真正目的是打造出一部符合原著的成功电影。那么,原著《山楂树之恋》的精神是什么呢?电影所体现的似乎是一个特定时代下的纯爱精神。却不说电影对那个年代理解的表面化,仅仅这个题材本身在现在这个年代里已经是那么的不合时宜。《纽约时报》最近还报道,恶搞《爱情故事》成了哈佛学生的最爱,而《爱情故事》这部四十年前的主人公必死的“凄美”故事正是《山楂树之恋》的鼻祖。
不过,文艺气质的膜捅破了,静秋的那层“膜”神话却被树立起来。号称“史上最干净的爱情”,这“干净”从哪里来?主要就是无知。静秋根本没学过生理卫生,连她的知识分子妈妈也只能用手指划拉鼻尖来检验女儿,从这个层面来讲,静秋还不是女人——空有成熟的身体,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李保田在《有话好好说》里说:“别拿无知当个性。”我也想说一句:别拿无知当纯情。纯情不是因为稀里糊涂搞不清行为含义,而是内心的纯洁和善良,以及对爱情神圣化的追求和信仰。再者,“史上最干净”这几个字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敢说的吗?雪芹爷煌煌一部《红楼梦》,形容林黛玉也不过就是“生得干净一些”,不肖子孙们居然敢自我标榜“史上最干净”,也难怪李少红敢在大观园里玩快进。纯情也不等于处女,再者,费雯丽在《魂断蓝桥》里曾塑造了一个沦落风尘的女,你能说她不纯情?只有两种社会需要贞节牌坊:一是万恶的封建社会,二是乔治奥威尔笔下的那个“大洋国”。对一个宪政条件下社会来说,只要不违反法律,行为基本上是个人行为,公权力不应当干涉。有些姑娘还在,但满脑子男盗女娼;有些姑娘敢于大胆的去爱——更重要的是,敢于大胆的去爱——但内心依然纯洁善良。
纯情意味着你要为爱付出,要有牺牲。而总像哆啦A梦一样适时出现且有着一口高露洁式白牙的老三基本没给静秋付出的机会,指哪买哪,高干子弟就是不含糊(立马让我想起了《蓝宇》里的捍东)。有这么个王子呵护,静秋和老三与世隔绝的谈着他们似是而非的爱情,什么“史无前例”的历史背景,在《山楂树之恋》里竟然被阉割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宁愿把老三当作静秋玩陀螺的后遗症。影片的所谓“干净”恐怕更多的让人联想起叙事的薄弱:那些硬插进来的幕间字幕让剧情发展支离破碎;除了静秋、秋母和老三以外,其余的人物更是可有可无的道具,连老二也只是做了一次送核桃的快递就不知所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