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爷爷的旱烟袋
文/西窗烛火,图片来源网络,原创文章,抄袭必究。
爷爷,在今天所有人看来,他就是个与社会脱节的人。除了土地,他一无所知,他一辈子操心的就两件事:庄稼长得好不好?白菜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他的日子,过得简单又艰辛。简单之处在于,只贪图温饱别无他求,艰辛之处在于,一年庄稼好坏全凭天意。可对我来说,爷爷,和他那旧旧的旱烟袋,是我此生最温暖质朴的记忆。
爷爷已经年过八旬,那一辈人过得不容易。年轻的时候为混口饭吃,爷爷甚至去陕西要过饭。我记得爷爷跟我说,每次他从外边回家,我的父亲,和姑姑们就早早的等在门口,等爷爷拿吃的回去。爷爷这一辈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唯独喜欢一样东西,就是“抽旱烟”。
那烟是他自己种的。每到春天撒下种子,等到夏天便长出绿油油的叶子。待到秋天,爷爷便把那“旱烟”从地里连根拔起,拿小推车推到家中,抱到房顶晾晒干,再用锤子打成碎片。
爷爷把捶打好的旱烟装在一个大袋子里,放在我家平房顶上,平时就随身拿个旱烟袋。爷爷腿脚不利索,每回抽完那旱烟袋里的烟草,总会喊我过去,叫我去房顶上给他装烟草。爷爷的旱烟袋是奶奶亲手缝的,拿一块小小的布料,缝成口袋的样子,在上边开口的地方扎上一圈绳子,方便收住。那烟袋也就巴掌大小,每回给爷爷装烟草,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那味道呛得我直打喷嚏。
好像从小到大,只要我给爷爷装了烟袋,爷爷便非常高兴。他总是笑呵呵地对我说:“哎呦,我大孙子现在靠得住了,会伺候爷爷了”。我有时也偷懒,爷爷叫我去装烟袋,我顾着玩不去理会,他也不多说什么。他对生活,似乎永远都沉得住气,只要能吃饱肚子,他就没脾气,他向来容易知足,这也是庄稼人的好处。
我打小跟着爷爷长大,记忆中的他总是非常节约。那个年代的人,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孩子们能出人头地,能走出农村。大学毕业后,我上班挣了点钱,回去给爷爷买了一大堆吃的,还买了几条烟。爷爷说他抽不惯,他就喜欢抽自己种的旱烟。可我清楚,爷爷精打细惯了,舍不得花钱买烟抽,更舍不得让我在他身上花钱。
爷爷跟奶奶一起生活,两个人都已年过八旬,他们也不喜欢看电视,总说看不懂,所以总想有个人陪他们说说话。每到周末,我回去爷爷家,坐在他的炕边,看他坐在炕上抽烟,烟雾缭绕里,他脸上的皱纹都是慈祥的。爷爷的屋子里全是那旱烟的味道,奶奶总爱嫌弃他,说因为他抽烟,熏得屋子里特难闻。可我居然很喜欢那个味道,好像能让我回到童年,在爷爷的屋子里,我可以忘记烦恼,忘记年月。在爷爷跟前,我永远是个贪吃爱睡的懒家伙,他不会责骂我不上进,也不会夸我有本事,他只跟我唠家常,有时候什么都不跟我说,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玩他自己做的小玩意。
我记得有一回,奶奶跟爷爷吵架。奶奶责怪爷爷: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害我跟你受苦,我到现在都不得消停。爷爷脾气特好,不管奶奶如何埋怨他,他都是一声不吭。但我知道,奶奶是爱他的,爷爷确实没什么本事,就像别人说的:只会老老实实的种地。可他本质上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只会种地,想不出来别的挣钱方式,他离土地很近,可离这个世界很远,他过着最朴实的生活,脑子里有着最接地气的“梦想”。
而今,爷爷的腿脚越发不利索,地里的庄稼再也种不成了。爷爷对土地有感情,舍不得让土地变荒地,家里人都反对他再种庄稼。可除了爷爷,没人再愿意去干那吃力,又不挣钱的营生。一车白菜才多少钱,也就一百来块,还顶不上别人一顿饭钱。但爷爷始终就是一句话:我的地不能给别人租。走路颤巍巍的他,现在每到春天,还是会去地里撒下种子,那是他坚持一辈子的希望,是他生活的意义,也是他唯一的“本事”。
这个秋天,爷爷种的豆角,南瓜成熟了,摘了满满一背篼。爷爷把那一背篼菜倒在院子里,坐在跟前点燃一袋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上挂满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