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传》读书笔记四:进化论空中楼阁?
由于达尔文需要证实自身理论内在逻辑的完整性,因此他在科学诚信上感到强烈的紧迫感。而遗传学是其中一个亟须完善的“巨大空白”。
达尔文意识到,遗传学理论并不从属于进化论,它的重要性无可替代。对于加拉帕戈斯群岛上某种经过自然选择的蜡嘴雀变异体来说,两种看似矛盾的现象实际上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首先,“正常”短喙雀必须能偶尔产生蜡嘴样变异体,也可以将它们称为异类。其次,一旦变异体产生,蜡嘴雀必须能将相同的性状传递给它的后代,并且在传代的时候维持变异稳定。假设上述两点中有任何一点无法满足,那么大自然将深陷泥潭而无法自拔,并且最终导致进化链条中断。如果达尔文的理论成立,那么遗传机制必须具备以下特征:恒定性与变化性、稳定性与变异性。
达尔文活跃的时代,法国生物学家拉马克的遗传学机制是最为人们接受的理论。拉马克的观点,遗传性状从亲代传递给子代的方式与消息或故事散播的方式相同,即这些过程都是通过传授来完成的。拉马克认为动物通过强化或弱化某些特定性状以适应周围环境,“这种影响与其作用时间成正比”。被迫以硬粒种为食的雀类通过“强化”其喙以适应环境。随着时代变迁,这种雀类就成为具有坚硬钳状喙的新物种。此类性状将通过遗传传给雀类的子代,而在其亲代预先适应硬粒种的基础上,它们的喙也会变得坚硬。按照相似的逻辑,羚羊为了觅食必须伸长脖子才能够到高处的树叶。根据拉马克提出的“用进废退”观点,这些羚羊的颈部会尽量伸展并拉长,而且它们的子代也将保持长颈的性状,因此产生了长颈鹿(请注意拉马克理论与毕达哥拉斯遗传理论的相似之处,前者认为机体向精子提供指令,后者认为精子从所有器官收集信息)。
拉马克理论认为,羚羊的祖先在某种循序渐进的自然力(饥荒)的作用下产生了长颈变异体,但是达尔文认为长颈鹿的祖先并非那些伸长脖子且戴着颈部支架的羚羊。他坚持用遗传机制来解释问题:最早出现的长颈羚羊来自何方?
达尔文试图归纳出某个可以与进化论匹配的遗传理论。由于他在实验领域并不具备天赋,因此在这里遇到了关键的技术瓶颈。
由于达尔文无法通过实验手段证验遗传理论,因此他只能从纯理论角度进行推断。达尔文为了弄清楚这个概念花了近两年的时间,他在获得充足的论据之前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达尔文认为生物体细胞会产生名为泛子(gemmules)的微粒,而这些含有遗传信息的泛子就存在于亲代体内。当动物或者植物达到生殖年龄时,泛子中的信息将传递至生殖细胞(精子与卵子)。因此,关于机体“状态”的信息将在受精时从亲代传递到子代。达尔文在此延续了既往的传统观点:来自男女双方的指令在胚胎中相遇的过程非常简单,就像是不同的涂料或者颜料相互混合在一起。达尔文将该理论命名为泛生论,意思就是“源自万物”(因为所有器官均贡献泛子)。达尔文将泛生论阐述在1867年的一篇文章中,尽管达尔文自己页承认“虽然这个假说还不尽如人意,但对我而言已经如释重负”。
但并未持续多久,名叫弗利明.詹金的数学工程师发表了一篇述评,质疑了泛生论:如果遗传性状在传代中彼此之间始终遵循“混合”理论,那么怎样才能阻止变异被杂交迅速稀释呢?詹金写道:“(变异)的数量会被迅速超越,而这种性状将在几代之后彻底消失。”比如,白人与黑人妻子的的孩子大概会继承他1/2的遗传信息,他的孙子将继承1/4,他的重孙将继承1/8,他孙子的孙子将继承1/16,然后依次类推直到被彻底稀释。
达尔文被詹金的推理深深吸引。他写道:“弗利明·詹金斯(原文如此)给我制造了巨大的麻烦,但是他的观点要比任何其他论文或评论都更具建设意义。”没有人在詹金无可辩驳的逻辑面前还表示质疑,而达尔文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进化论,迫切需要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遗传理论。这种遗传机制必须保证遗传信息不被稀释,即使发生混合也不影响形状。是否有证据表明遗传物质具有这种稳定性呢?
其实达尔文需要的遗传理论在他写泛生论的前一年,1866年已经发表,只不过来自一位鲜为人知的植物学家,发表在某本不知名的杂志,标题为“植物杂交实验”,甚至在发表后30多年仅被引用4次。当然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的名字,格雷戈尔·约翰·孟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