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过庭如何读古论?越大众 越无用
书谱,九
孙过庭在这段讲了他对古代书法理论的见解,且是从务实的角度出发,更关注实用价值,所以这段对学习理论的朋友来说非常有参考价值。
个人读古论也较注重实用,毕竟自学途中理论是唯一奶源,故而对这段内容也颇为感触。
1,代有《笔阵图》七行,中画执笔三手,图貌乖舛,点画湮讹。顷见南北流传,疑是右军所制。虽则未详真伪,尚可发启童蒙。既常俗所存,不藉编录。
孙过庭说:
世上有《笔阵图》七行,图上画了三种执笔手势,但图、文不够精致细致,现在各地都有流传,疑似作者为王羲之,虽没办法证明真伪,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本书可用于给少儿初学者开蒙。
世俗流传,就不编录了。
其实这句话,孙过庭只说了一点问题,《笔阵图》只有开蒙之用。
孙过庭为什么要强调这点看似无用的问题呢?
针砭学书者的时弊。
先说《笔阵图》。
稍微对理论有些了解的同学都应该听说过《笔阵图》,实在没听说过这本书,也大概听过“千里阵云”“万岁枯藤”云云之类的书法词汇,这些词便出于《笔阵图》。
笔阵图主要讲基础笔画,正文涉及初学者需要注意的一些基本知识,有兴趣可以去查查。
一“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点” 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丿 “撇”如陆断犀象。“折”如百钧弩发。∣ “竖”如万岁枯藤。 “捺”如崩浪雷奔。“横折钩”如劲弩筋节。
用流丽辞藻讲述书法技法的弊病,自古就有。孙过庭谈这本书倒并不是因为这点弊病,其关键之处在于“顷见南北流传”,且“疑是右军所作”。
8段未,孙过庭曾说到,真正有价值的书法理论,高手不想说,爱好者即便请教一二,也只能学点皮毛,难领会精要。而人之常性便在于“瞎用功”,很少探究高手所言精要,而多图虚名浮华之言,奉为圭臬。
在我学书法的过程中,也遇见不少这种人,学书不看价值,看名气。学启功,学田者实不罕见,有甚者更以学兰亭为志,问其因由,仅曰第一,不谈精妙。包括很多爱好者读理论,一张嘴就是我认为《书谱》是最好的书论云云,问其感想,满口云烟。
其实这些在初学者身上常见的现象,这才是孙过庭想言明的,好多广为流传的东西,名气大的东西,未必对初学者有实际价值。
这点,结合前后文思考一下便能得知。
南北各地流传的《笔阵图》,只能用于开蒙,不值得实用派书家收录典籍,这就是孙过庭的态度。
即便《笔阵图》七行在今日依旧有很大价值,然也仅仅对于理解不了“笔法”的爱好者而言。因为千里阵云,陆断犀象,崩浪奔雷之类的词汇,都是对这些笔法的形容,以一种生活上的“物象”表现出来。
前人本意是方便后人理解,但现在却越读越迷糊,这其中的矛盾在于社会发展水平不同。
古人没视频讲解,也没有网络通信。所以想要让书法理论留存时间长且流传地域广,只能找一些人皆可见的自然现象,用一些开蒙即懂的辞藻来辅助解释,这样大家都有共同语言,方便理解。
今人懂不了,因为生活条件好了,不善发现生活,也没有古人的文学素养。
古人启蒙教材用千字文,我们看则一脸蒙,这就是差异。
2,至于诸家势评,多涉浮华,莫不外状其形,内迷其理,今之所撰,亦无取焉。若乃师宜官之高名,徒彰史牒;邯郸淳之令范,空著缣。
多数书家书论都华而不实,即用一些“物象”之类的词解释,又解释不清其中的含义,所以也没啥用。至于像师宜官、邯郸淳这类人,虽很有名望,但没有留下墨迹参考,所以也没有理会的价值。
这也是孙过庭排斥“名气至上”的原因之一。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开始,传媒的发展变革,每次都兴起一大批备受追捧的书法家。启功红于报纸,杨再春红于电视,二田红于网络,大概都能算某一时期最出名的、受爱好者追捧的书家。
至今来看,不谈水平,正经练字的有几人学他们呢?甚至发声抵制者都不在少数,为何?
外行会说:这是文人相轻啊!赤裸裸的妒忌。
这没法解释,只有真正去临古帖的人,才会知晓其中道理。所以学东西一定要注重本质,别太在乎名气。无论是人,还是论。
如真正去罗列当代高手,百分之八九十的爱好者连他们名字都没听过。
这才是现实。
大众圈子里的名气靠营销和运气,小众圈子里的名气靠能力。
之前几篇文章中特意说过别加那些爱好者的群,因为里边都是爱好者,很少有高水平专业人士,甚至很多人的认知水平还不如你高,他们说田好,启功好,就一定好?如果真好,为何还有人抵制呢?
初学时,圈子很重要。有一个相对专业的环境,接触的知识面也会不同。
3,暨乎崔、杜以来,萧、羊已往,代祀绵远,名氏滋繁。或藉甚不渝,人亡业显;或凭附增价,身谢道衰。加以糜蠢不传,搜秘将尽,偶逢缄赏,时亦罕窥,优劣纷纭,殆难覼缕。其有显闻当代,遗迹见存,无俟抑扬,自标先后。
崔瑗、杜度之后,萧子云、羊欣之前,这段时间出现了很多书法名家。有些活着就出名,身故作品也有传世,有些生前名气虽不小,但并非高水平所致,所以死后书作声名俱陨。
有些作品因糜烂虫蛀损坏,有些被搜罗秘藏,偶然有机会亲眼看到,也只是一览而过,难以做到鉴别优劣顺序。
至于那些早就扬名,至今也有流传的作品,也无需褒贬评论了,自然能分辨出优劣。
这句中,孙过庭说到了一点“凭附增价,身谢道衰”,这就是边所讲那几位成名的原因,以及未来的结果。
说个最切实的体会:当你临古越深,书法越精进,你越不在乎上边那些名人。
所以时间一长,湮没于历史中是必然。
当然,这段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孙过庭说话的方式。最后那句“无俟抑扬,自标先后”,跟第一句中“既常俗所存,不藉编录”是一个意思。
当多读几遍之后,会发现这段并未纯粹“理论”,而是在叙述,他在试图总结前人的名声或者作品,把其中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单拎出来。
所谓“谱”,是依照事物类别编订成册的东西。
学画有画谱,学书有书谱。
书谱之所以是一篇仅有三四千字的文章,是因为这是《书谱》开篇的序文,正文还没开始。早在徽宗时期,就已经注为《书谱序》了,因为当时也没有见过书谱全本,或是孙过庭未写完,或全本遗失部分,总之是个遗憾。
因为从孙过庭的序文中,不难发现他想把《书谱》编辑成一个集历代名家名作且辅以文字注释的作品。
届时历代繁杂之笔法风格,会在他的逻辑下徐徐展开,理顺。让初学者更为直白观察高手不谈之密。
孙过庭是一个能“书乱二王”的人,这种高手做教程,用屁股想想都能知晓其中价值。
可惜。
实为可惜。
序文中各种针砭时弊,指点江山,对好些书法问题都能切中要害,一针见血。
如今只能思君狂。
最后介绍《书谱》每段疏概。
1、2、3段为介绍古人学书成就,看一遍了解了解就足够。
4、5段孙过庭讲述本人学书感悟以及练好书法的思考方式,这是一小段精华。
6、7段详细介绍有关“入门”诸事,入门前后对书法思考层面的变化,也是一段精华。
8段讲“五乖五合”,了解一遍足矣。
对初学者而言,4567为必读选段,可以查阅前文。
如何突破瓶颈?专栏第25.26篇已经打开免费阅读。